天色初晴，日头惨淡。
    山野寂寥，只余苍松翠柏与积雪相映成趣。
    北风还是相当凛冽的，绕在峰峦间，呼啸奔腾。
    走在山路上，只一阵残风吹过，便剩下彻底的透心凉。
    陈少陵和胖子蜷缩着身子，采取最保暖的姿势，尽量紧靠着山崖或者林木，躲避着寒潮。
    不同于正下雪时出门，这趟赶路更加艰难。
    路上的积雪，融化的重新冻成冰，未融的被车马压的坚实，两人谨慎小心的打着出溜滑，不考虑摔跤的话，倒是比走路稍快了一些。
    鉴于天气恶劣且距离较远，加之具体位置还在不断的变动，胖子未雨绸缪，准备了应急的背包。
    装了水，匕首，绳子，手电筒，火机，蜡烛，食物等东西，虽然种类远不够丰富，器具也不咋精良，总归是聊胜于无。
    这方面，胖子还是很有经验的，用他的话说，专业水准已经达到可以招收硕士研究生的那种。
    因此，针对陈少陵提出的为何要带蜡烛的问题，胖子从倒斗的传统，讲到氧气的测试，然后引申到虐恋的扭曲。
    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陈少陵不住的啧啧称赞，这让胖子更觉得意，屈膝跨步，竟走出了一种，力从地起，腰马合一的感觉。
    当然，得意之外，更多的是兴奋。
    山崖绝壁，深林密丛，说不定就有什么险地。
    何况，偷参的多半是动物，没准是成了精的妖怪，与其周旋，相比跟魂体打架也会有较大的差异。
    与早先追杀鬼剃不同，此行并没有必须抢回山参的压力，权当冒险和旅游，见势头不对，放弃就是。
    这是胖子最喜欢的模式，有得则喜，无失即欢。
    陈少陵呢，表面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无所谓态度，但其实，他的骨子里充满了不服输的拧劲。
    他思忖的是，明明能够追踪到山参的去向，但卜算显示，无法卖出获利。
    那么，其中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究竟是两人因为对手实力强大而放弃，最终一无所获的返回，还是山参被敌方吃掉，或者另有其它变故？
    这个确定中的不确定，令他极为好奇。
    此外，对手很可能是成了精或者极具灵性的动物，特殊的对战模式，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
    当然，确定和不确定，是相对的，也是变化的。
    倘若出现具备逆天手段的修真者参与，诸般卦象，会随时产生系列的突变，导致准确度下降。
    七钱法则就是如此，对普通人或者修武者来说，准确率非常高，但是，只要有高阶的修真者混杂，就很难精准测定。
    胖子的相术也不例外，比如，无论他用多高深的术法去观察陈少陵，都无法判断，接下来的因果变化。
    此类情况，可能随着两人境界的提高，而有所改善。
    前路不明，反而有趣。
    疑惑不解中，两人一边唠嗑，一边急速前进。
    胖子仔细研究过方位地图，他发现，如果取捷径，恐怕还得路过破旧的山神庙周围，于是，果断选择绕行。
    不多时，路过前些日子，自山路转进森林的入口，陈少陵小心翼翼的观察一阵，见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引着胖子，快步通过。
    直到绕过近十里的小山头，这才选了个看起来像是村民踩出的小路，钻进了茫茫森林。
    林中的风小了很多。
    说是森林，其实依旧是山石叠出，起伏交错的，并不平坦。
    甚至有时候，山坡落差非常大，还有些垂直的野壁，足有三十多米，覆盖些枯萎腐朽的藤蔓，难以借力，两人攀上爬下，颇费些心思。
    努力寻找着最为省力的路线，踩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厚厚积雪上，头顶不断有枝头雪沫扑簌簌掉落，很快，鞋子，帽子，统统变成湿漉漉的，脚下，不由自主的慢了许多。
    感受着山参的方位，居然移动不停，两人无奈，顾不得休息，咬着牙继续。
    胖子经历过几次这样的远足，虽然并没有这般艰苦，但总算有些思想准备。
    至于陈少陵，归功于平日修炼的刻苦，塑造了他极为坚韧的心性，那么再多的困苦，便也算不得什么。
    一个时辰接一个时辰，越走，越是林深，白茫茫的，没有边际。
    两人好似来到世外雪境之地，完全隔绝了尘世，心境空旷寂寥，感觉到整个天地，无限的安宁。
    林深处，还是有些好处的，这里万物蕴含的神羽气息，非常浓郁，甚至肉眼可见般丝丝缕缕，白气昭昭。
    陈少陵和胖子，虽然腿脚疲累，但神羽气息，一路汲取，十分的充盈。
    陈少陵非常确定，假如在森林中，待上个把年，境界必有提升。
    可惜，两人都不是能够完全超脱尘世的佛道人物，根本无法忍受这种隔绝，尤其是长时间不说话，两大话痨绝对做不到，十分钟都难。
    “哎，老陈，你说，疯狂逃窜的会不会就是山参自己？非魂非人，也可能是精灵妖怪。”
    胖子摇晃着硕大的身躯，抬衣袖擦擦额头的汗，袖口的冰碴让他浑身抖个激灵。
    “不能够吧！”陈少陵转转眼珠，没把话说死：“或者说，山参成精，算到我们在后面追赶，所以，一个劲的狂奔？”
    胖子乐了：“要真有这么牛，那还跑个屁啊，回身就能把咱俩一口吞掉。”
    说到吞噬，胖子突然紧张起来，胆战心惊的环视四周，似乎很快就有什么凶猛动物，要从阴暗处跑出来一般：“哎，能吃咱们的，东北黑熊，还有东北虎吧，嗯，也许还有狼？”
    陈少陵撇撇嘴，壮着胆子：“嘿，武松喝醉酒还能干倒一个老虎，咱们两个，差啥啊。”
    “问题，问题是不喝醉，他也不敢上山啊。”
    陈少陵笑了，频频点头，回头瞟胖子一眼，继续说道：“胖子，你常年在东北生活，见过几次东北虎？都是濒临灭绝的动物，即便咱们组成科考队去寻找，恐怕都寻不到。再说，传说东北虎出没的位置，距离角山还差的很远。”
    胖子跟着笑呵呵：“胖爷家，是东北平原，不是山。别说森林，藏人的小树林都少。老虎什么的，从没见过，不过，母老虎倒是有的。”
    话说到后面，胖子缩了缩脖子，声若蚊蚁，好像母老虎藏在树后，听到他言语不敬，就能扑上来。
    陈少陵把满嘴的牙露在寒风中，哈哈大笑。
    突然，几十米外，一处缓坡。
    丛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四蹄扬起，一闪而逝!
    仓促之间，两人只瞧见了模糊的影子，吓的汗毛孔乱颤，相互对望，眨巴着眼睛吞口水。
    “不会，说什么来什么吧！”胖子的嗓音与毛孔颤抖的节奏保持一致。
    “屁，依我看，应该是梅花鹿，好像有鹿角类的东西！”陈少陵醒过神，招呼胖子，迅速将身体掩在一棵大树后，眯起眼睛，朝远处张望。
    林深藤枯，雾气氤氲，看不多远。
    “梅花鹿？”胖子翻着眼白，一帧一帧的回忆：“不像，东北傻狍子？也不是，倒像是匹小个头的野马。”
    总之，食草性动物。
    两人闭住呼吸，半晌不见任何动静，于是从树后闪出，如履薄冰般继续前行。
    一路又走了两百多米。
    “呦-呃！”
    一阵凄厉的叫声陡然响起，极为渗人。
    百米外，呼啦啦惊起七八只飞鸟，胡乱叽喳鸣叫着，朝天际扑腾。
    惊吓中，胖子一脚踩空，差点摔个狗吃屎，陈少陵一手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一手扯住前倒的胖子。
    “啥，啥玩意啊？”胖子稳住身形，压低声音：“怎么叫的这么惨。”
    陈少陵摇摇头，示意别出声。
    蹑手蹑脚，阵前冲锋般，陈少陵在前，胖子拖后在侧，依托高大的林木，交错位置，朝着声音来处，急速杀过去。
    数秒过后，一头似鹿非鹿的动物，自两人身前十多米处，露出半个身子，然后毫不避讳的摇摇尾巴，仰头朝右侧，小步跳开。
    胖子刚想发力去追，被陈少陵再次拉住。
    “不忙，叫声还在前方百米外，小心，别中了这货的调虎离山之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