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闻家家主一直都留在书房之中,不曾露过一次面,就算是有所施令,都是让身边心腹对外传达,他本人从未踏出过书房一步。
不仅如此,闻家家主更是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书房,无人可以例外。
“二公子请留步。”
就在闻溪午想要靠近时,却忽然被一名便服侍卫拦了下来。
闻溪午皱着眉,道:“怎么?作为儿子,连见自己父亲一面都不行吗?”
侍卫神色不变,没有任何要让开的意思,只是和声道:“属下职责所在,家主暂时不许任何人靠近,还请二公子见谅!”
闻溪午神色冷冷,盯着他的脸隐隐带着警告意味。
侍卫并未动容半分,更是一言不发。
闻溪午知道他是自家父亲的人,自己动不得,也不能动,心中不悦便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开,朝着长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闻府给王央衍安排的房间,便是那一个方向。
他必须要问清楚,又或者,至少让王央衍先去请大祭司出来,打发掉外面的宾客,也好让他确定大祭司的此番亲临闻府的用意所在。
此时的王央衍并不知道闻溪午正在来的路上,她依旧盘坐在青石板,平静地吐息,一直到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动静和呼唤,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所及便见到了正遥遥朝她招手的清澈少年。
“阿衍!”
李川彻之前就听说了她来了闻府,早早就想跟着过来,便趁着这一次闻家举办的寿宴前来上门拜访,闻府自然不会拦他,也不敢拦他,他也便轻轻松松地进来了。
方刚从观想中醒来,王央衍的气息格外的清冷空渺,一双秋水明眸中中满是平静淡泊,却又在看到李川彻的那可以荡漾起涟漪,心中感到的几分喜悦就这样慢慢弥漫开来。
她并未起身,只是一只手撑着膝盖,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向一身墨红衣裳、脖子上挂着金锁铃铛的李川彻,淡淡一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一身红衣宛若绚烂的朝霞,脸上有淡柔的天光下落,徐徐晕染,衬托着白皙无暇的肌肤,和一张美的让人无话可说的脸,仿佛天地山河间最迷人的光景,美丽夺目。
李川彻不管不顾,一下子就朝她跑了过去,冲也似的扑过去抱住她,若不是王央衍坐的极稳,怕是都要被他撞得往后倒去了。
“阿衍,我好想你。”李川彻惊喜地如是说道,说完还不忘蹭了蹭她的脸,抱着她不愿意放手。
王央衍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实在粘人了些,像稚气尚存的小屁孩一样,无奈地轻轻拍了拍他,“你要是每次见都要这么抱,我可受不了。”
“为什么啊?”李川彻以为她是嫌弃自己,有些不满地松开她坐了起来。
王央衍见他往心里去了,不禁一笑,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抚摸上的脸,中指指尖在他流畅的下颚上缓缓滑过,像是故意要捣乱一般落在他的下巴处,紧接着将他的下巴微微挑起,抬眸微笑凝视他。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李川彻真的长到她心里去了,不仅好看,还有些乖,眉眼间又奇妙地沾着些嚣张跋扈、自如无拘。
她的这番举动既是有意的也是无意的,不仅如此,她还想捏捏他脸上所剩无几的软嫩的肉,反正他也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了,也不会对她发脾气。
“你,你干嘛啊?”李川彻一愣,喉咙滚了滚,失声问道。
王央衍微笑不语。
李川彻算是知道了她的用意,有些不可思议地抬高了声音道:“你调戏我?”
王央衍含笑,“嗯”
啪的一声。
李川彻一下子把她的手拍开了,脸别到一旁,显然是有些羞恼,他好歹是从小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长大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王央衍见状,强忍住脸上的笑意,回想起方才指尖触摸到的嫩滑手感,手指动了动,还想再摸,反正以后都会这样,他习惯了就不会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便要伸手过去,但就在手伸向空中之时,忽然感知到不远处的一道目光正看向这里,她神色微冷,轻挑了眉,斜眸扫了过去,入眼便见到手里打着一把山水折扇的闻溪午。
闻溪午一身天青锦衣,正站在长廊上的矮木绿丛前,停下了摇扇子的手,从容不迫而略带冷漠地与青石板上的王央衍对视。
他方才便来到了这里,自然清楚地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只觉得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竟是如此行径,毫不避嫌,有伤风化!
王央衍远远便看出了他眼中的厌嫌意味,想起最近一次见他还是很客气的,但如今却又换了副态度,变化莫测,实在令人无语。
“有事吗?”
身边的李川彻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的回头,同样看到了闻溪午,微微挑眉。
毕竟是闻府,见到闻溪午忽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奇怪,只不过怎么感觉这时候的他有些不一样呢?
“见过小殿下。”闻溪午见李川彻回头,收敛神色,清风明月地一笑,翩然行礼。
李川彻脸上神色漫不经心,淡淡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臣有些话要与王小姐说,不知可否请殿下回避一番?”闻溪午笑着问他道。
李川彻微微挑眉,“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殿下的面说?”
闻溪午脸上带着舒缓的微笑,道:“关乎我三弟心上人及婚约的事,想必小殿下是不想听的。”
“你!”
李川彻神色微变,“闻说他敢?!”
他当然知道闻溪午的意思,几个月前闻说厚颜无耻地亲自前往梅园向王央衍提亲的事在陵川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他当初气得要死,愣是在生辰宴那天命人把闻说拦在门外,不许他进入。本以为他长记性了,可现在看到反倒是变本加厉了!实在可恶!
闻溪午款款一笑,便要接着说下去,却忽然被王央衍一句话打断。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师父有事来闻府,我便跟着来了,至于他其实想要做什么,外面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请见,我一概不知,当然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王央衍似是知道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平静说道。
闻溪午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他实在不信她所说的一概不知,不仅如此,他对她这般过分平淡到理所当然的态度更是有些不满。
明人不说暗话,再加上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当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青石板在廊前不远的高处,王央衍此时正垂眸望向他,闻言哑然失笑,“我为何一定要告诉你?”
闻溪午迎着光看她,微微皱眉,反问道:“兹事体大,自然要找人商量。”
“就算是这样,我又何须一定要找你商量?”王央衍好整以暇地笑看他。
闻溪午微微眯眼,抬眸看着天光照耀下那张难以言喻的脸,神色毫无波动。
王央衍却看出了他眼底的怒意,唇边笑意愈甚。
她原本自然无所谓告诉闻溪午自己所知道的,但问题是那天夜里他实在过分了些,少说也要先向她道歉才行,不然明明那样挑衅过自己后,如今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来问情报,不是很可笑吗?
二人仿佛僵持在这里,谁也不愿退一步。
李川彻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以为王央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如此就算了,怎么还好像跟闻溪午这么熟似的,他憋着一股气在心头,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衍……”
“嗯?”
王央衍的注意力被他拉了过去,思绪流转,问道:“怎么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李川彻问道。
“没什么。”
王央衍摸了摸他的头,而后拿起身边的山海剑,纵身一跃从青石板上跳了下去,落到闻溪午所站的长廊前,轻轻冷哼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无所在意,向李川彻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