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者,于上而观,寓意建筑之高大。
东观位于洛阳城中南宫,相比汉帝所居的北宫,南宫多为理事门庭官员场所。
但就算如此,这南宫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够进去的。
陈启现在借着太史书库记的身份便利,打着往东观借书抄录副本的由头,这才有机会能够入得南宫一趟。
相比之下,作为守宫令的荀彧却是有着随意出入南宫的腰牌,这点比陈启却是强出不少。
不过对比一下两人当前的处境,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不恰是如此吗……
一路走来,看着东观四周树林茂密草木繁盛的景象,在想想初见太史书库时那灰尘漫天的破败样子,两地的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作为大汉藏书修史所在,东观这地方时常会有陌生的面孔出现,但看守门户之严格,却是比太史书库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陈启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守门的甲士检查完毕,这才被放了进去。
入了大门,高耸的东观书楼便已然清晰可见。
四下里来往行走的皆是于东观当值的校书郎之流,这些人要么负责协从修史,要么负责看护书简撰写文书,工作轻松待遇不俗,算得上是这南宫众殿里少有的美差了。
寻常人想入职东观协助修史都没资格,平常都什么人在东观里面。
那是当朝重臣海内大儒,有机会和这些人一同撰书修史当是士子的何等荣幸,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挤进来,这座独木桥上的竞争对手可太多了,陈启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在太史书库待着就好,一个人没有什么明争暗斗的倒也轻松。
但不欲求东观和往东观来寻人却并不冲突,毕竟与其明着上门去拜访,倒不如这样偶遇更显得真实一些……
“在下太史书库主记陈启,欲寻书抄录补充书库内储。”
陈启递上了牌符,经人简单的勘验之后便正式进入了东观书阁之中。
主楼一座三层之高,偏殿数座散落四方。
藏书多在偏殿之中,主楼则大多是校书郎修史主官等忙碌的地方。
尤其是高阁十二间,都是那些大儒们待的地方,寻常人想上去都要自问有没有那个资格,哪怕这高阁之上并无规矩不让人走动。
“这里便是藏书所在,你可自行翻阅抄录,不过只能在我东观内进行,不可带出殿外。待到全书抄录之后,经人核对方可携带副本离去。”
陈启拱手道:“在下明白。”
那校书郎见此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去,陈启则看了看四周琳琅满目的书架,成堆如山的书简,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几分感叹。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藏书所在,单是一眼望去便可看出个七八分来。
入目之中不见尽头,满满都是竹简的身影。
就连空气之中都仿佛弥漫着竹木的清香,飘荡着桐油的味道。
本来陈启还觉得自己那太史书库比东观也差不了多少,可真当眼见为实之后,他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迈着步子来到书架前面,看着布袋上的木牌,里面装着的可都是大汉朝最重要的瑰宝,是文化的传承是知识的财富。
“可惜了,这些都不是自己的……”
陈启心下微微一叹,不自觉的升起了一丝妄想。
不过抄书乃是副业,他到东观来的主要目的却并不在此。
只是事不可急于一时,眼下暂且寻不到机会,便寻书来抄倒也无妨。
一日两日时间尚短,日子久了以后自然会有机会的,毕竟自己那位老师可还有着修史的任务,虽然不是主要负责之人,但肯定少不了要在东观出现。
待到那时陈启自然会抓紧把握住的……
三五日短时间飞快,眨眼的功夫陈启已经在东观抄了五天的书。
早晨起来到书库巡视一番,而后便赶到东观来碰机会,顺便抄写昨日余下的书简。
要说在这细长的书简上写字是真的不容易,哪怕有几分肌肉记忆,可前世的习惯使然,导致陈启抄了这几日后手腕酸疼不已,明显就是姿势上不妥当的后遗症。
不过些许酸疼倒是无妨,重点在于今天他终于见到了好久未曾见面的授业恩师卢植卢子干!
陈启早时到东观之际,正巧便看到恩师卢植进了主殿,相比便是为了修史而去。
机会既然已经摆在了面前,陈启焉有把握不住的道理。
今日份的抄书便作罢了,他早早站在了主殿门前等候,就是为了等着跟老师见上一面。
日头偏转时间过半,转瞬之间东阳便欲落西极,陈启等了大半日的光景,站的两腿僵硬麻木微酸之际,终于是等到了卢师出来。
稍稍整理了一番衣冠,陈启大步走上前去躬身大声道:“学生陈启见过恩师!”
卢植修了一天的史,又是核对文书又是争论记事,早已有些身心疲惫。
正打算回府上好生歇歇的时候,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自称学生的陈启来。
被人拦路在前这事卢植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尤其是出任北中郎将之际,几乎是常常有人拦架。
不过自从恶了宦官之后,他在洛阳城里的日子比从前倒是冷清了许多。
哪怕皇甫嵩为自己请功官复原职仍任尚书,可卢植明显感觉到天子对自己的冷淡,朝臣对自己的疏远。
导致这一切的根本,便是在那些所谓的天子内臣常侍阉人!
除了昔日好友依旧如故以外,卢植倒是感受了几年的人情冷暖。
而似陈启这般以学生自称还主动拜见的,更是少之又少。
故而哪怕此时身心疲惫,卢植登时也来了兴致,当下脑中便回忆了起来。
须知天下大儒皆有收弟子的习惯,但真正亲传却向来少有,多为侍奉贡纳求一个名声而已。
这是大家都默认的规则,卢植自然也没有独善其身,故而这些年也同样是收了几批徒弟。
不过除了那几个出身不俗家世显赫的学生之外,少有人能够在卢植的脑海中留下什么印象。
似公孙伯圭,刘玄德这等已经闯出了名堂的学生,卢植自然不会忘记。
但如陈启这般声名不显的,他却是要好生回忆一番了。
“陈启……”
卢植左手抚须嘴角微动,一时间他还真想不起这名字的来历。
说来这事倒也怨不得卢植,毕竟似陈启这等得人举荐挂名的学生,卢植一收就是一批,前前后后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哪会个个都铭记在心。
甚至如卢植这样都还算是尽了几分师者的本分,若是换成北海郑玄这等,成就大儒之名后短短数年弟子便数以千计之多,那才叫真的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