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房东代表井上信夫先生说，那三个铺面是绝对的旺铺，将来生意一定不会差吧？”
“原田不出资，但拿人力股想必也会尽心尽力去做，就不知道他会找谁一起经营？”
“毕竟是二小姐介绍的，高宫律师业务能力看着很强的样子，不知道今后‘经营管理签证’他是否能帮我办好？”
……
“猫君，猫君，你睡着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夜猫耳畔传来美惠轻柔的声音。
“哎，对不起，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夜猫睁眼见美惠蹲在自己身边，秋奈端坐在对面。
他立即坐起身搓揉了几下脸，让自己能马上清醒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条毛毯，想必是美惠怕他着凉为其盖上的。
“谢谢。”
夜猫对美惠点头道谢。
美惠见他坐起，认真说道：
“猫君，彩羽已经处理完宣传课的事，周一就会来市场课报到，做你的助理。”
“嗯，好。”
这个消息没让夜猫感觉意外，毕竟是之前就说好的事。
“还有，公司近期要裁员，你应该听说了吧？”
“嗯，仅仅只是听说，不清楚公司具体什么方案，要裁多少？”
莉香曾告诉夜猫公司要裁百分之十到二十的员工，但莉香毕竟是普通职员，消息也是道听途说，他需要从美惠嘴里得到最靠谱的信息。
“皋月（五月）前先裁百分之十，如果公司效益没什么大的起色，长月（九月）前再裁百分之十。”
美惠的话让夜猫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绝对是目前最可靠的消息：
“今天是三月七号，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时间上很赶啊。那，我们课要裁多少？要裁谁？”
这意味着短时间内，公司会有大量职员被牵涉其中，夜猫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课室现有系长均属白名单人员，都不在裁员计划内，包括猫君，所以你大可放心。”
美惠今天来的目的之一，便是意图给夜猫吃颗定心丸，免受裁员舆论风波的影响担惊受怕。
但对方的心思好像并不在此，他心里默默估算着裁员数量，自言自语道：
“百分之十，会裁很多人吧？那……有没有，莉香前辈？”
想到这个问题，夜猫内心很挣扎。
莉香是他的前辈，是对方一手带着他成长起来的，两人“师徒”情深。
此时，他不再把莉香当成是那个可爱又有那么点高冷的女生看待了。
而看成是他的朋友，是他的“恩师”。
但莉香是日本农村来的女生，在东京没有根基，是最容易被无情淘汰的“弱势群体”，夜猫祈祷不要听到让人绝望的消息。
至于自己，他打算即便被裁，大不了去便利店打工过渡一下。
反正奶茶店快开了，只要有盈利，就不影响他留在日本，留在东京。
二女愣了愣神，她们没料到此时此刻夜猫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莉香。
美惠赶紧出言解释：
“这个，具体名单还没出来。目前裁员只在二级部门进行，我们市场课自然也位列其中，最后的决定权在公司高层，上面一定会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做决定的。”
美惠的话如同一枚沉甸甸的石子，击中了夜猫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莉香背井离乡来东京打拼，最后落个一无所有，打道回府的结果。
“那个，莉香前辈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也很好，特别会带新人，是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
夜猫没有得到自己想听的，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对美惠深鞠一躬：
“能留下她吗？美惠课长，拜托了。”
美惠被夜猫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明白对方此刻叫自己“课长”，是希望她能以课长的身份“保护”莉香。
她懂夜猫的担忧，也懂他对莉香的关心不掺杂任何男女私情。
“猫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裁员是人事部的权利，不决定在我这个课长手里。最后是什么结果，还得看公司的决定，但我会尽力为每个员工争取最好的待遇。”
夜猫听到这番话，心情更加沉重，他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莉香小姐失去工作。她是我的前辈，更是我的导师。她教会我很多东西，也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听到夜猫的诉求，美惠内心很是无奈：
“猫君，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尽力去争取，但是万一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希望你能理解。”
“嗯。”
听完美惠的话，夜猫内心深处燃起一线憧憬，他殷切希望莉香能够在这场风波中“幸免于难”。
……
离开夜猫公寓，美惠开着她的大奔先送秋奈回家。
路上，秋奈终于忍不住问道：
“课长，莉香她，真的会被裁吗？”
美惠摇摇头，微微皱眉：
“我不知道，公司给市场课的指标是百分之五，这还是去年我们课签了北海道大合约前提下的优待。”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但目前看，莉香是最可能被裁的。”
“纳尼！为什么她最有可能……难道，就因为她是农村来的？”
秋奈之前和莉香关系一般，但自从有了一起在夜猫公寓聚会、吃饭的经历，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现在听美惠说莉香最可能被裁，一时间秋奈内心无法接受。
“课长，刚才白羽还一心想留着莉香，如果她真的离开了，白羽会不会也……”
秋奈看到夜猫为自己“师父”向美惠求情，担心他会因此主动辞职。
“唉，我不知道。猫君刚参加工作就跟着莉香，他俩一起工作一起出差，感情很深的。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可这不是公司考虑的问题。”
“那，课长你为什么说莉香最可能被裁？”
美惠长叹一声，恼怒地拍了拍方向盘：
“你刚才猜的没错，就因为她是农村的，大不了回家务农还有退路。但那些东京的本土职员没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想公司高层也会这么考虑的。”
谁让莉香有退路呢，干不了公司职员还可以回家耕田种菜也不至于没事可干，说到底这社会还是欺负老实人啊。
二女心中郁结，就此一路无言。
……
第二天，莉香来到夜猫公寓“蹭吃蹭喝”。
老规矩，夜猫为她做了一桌丰盛的中华料理。
夜猫内心若有所念，他很怕自己和这个“师父”待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全场有些心不在焉。
“莉香小姐，你很喜欢东京吗？”
交谈中，夜猫试探问道。
“哎，这个，怎么说呢？很喜欢，也很不喜欢。”
莉香思索片刻，给了个自相矛盾的答案，
“喜欢是因为东京太繁华了，有我梦想中的一切。不喜欢是因为东京太冷漠了，没有我最渴望的亲情。”
日本社会人情淡漠，每个人只关心自己及挚爱血亲。
至于同事、同学等等几乎不存在生活上的任何交集。
即便是朋友，平日里也是“相敬如宾”。看似很有礼貌，实则是怕互相麻烦对方而已。
莉香从小生活在农村，老家的人际关系比东京这样的大都市好太多了，以至于她来这一直不适应。
“那猫酱你喜欢东京吗？”
莉香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夜猫，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个中国徒弟的真实想法。
虽然对方已经晋升为系长，但夜猫对她依旧客气有加，丝毫没有系长的架子，这也是莉香最欣赏的地方。
“喜欢，这里比我家乡发达、繁华。在东京我遇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人和事，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也学会了很多不一样的知识。”
夜猫没有虚言，在老家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外出几次，更别提见多大世面了。
“所以，猫酱是打算留在日本吗？”
莉香这个问题，很多人同样问过他。
之前夜猫会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定会回国。
而今心态已有所动摇，这大半年他经历了很多事，接触了很多人，更明白了很多道理。
他恐怕很难接受，从亚洲第一繁华的都市，突然回到略显破旧的中国小城市。
“其实嘛，我也说不好，可能会留下吧。”
夜猫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绝不会‘归化’日本籍，做什么日本人。”
只做中国人，不加入日本国籍，这是他的底线。
“嗯。”
闻言，莉香憋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鼓足莫大的勇气，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机会对夜猫深情告白，宣泄自己的情感。
但夜猫的话，让她感觉对方不喜欢日本人，更不可能为感情放弃中国国籍，莉香又犹豫了。
“哎，好纠结啊，太讨厌了。”
莉香内心无比挣扎，权衡良久还是放弃了表白，
“等下次有条件再说吧，还有很多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