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三人走出办公区，优杏站起身火急火燎地跑进美惠办公室：
    “课长，那个，人事部的邮件……”
    美惠抬手打断了她，不急不慢地回应：
    “你是想说莉香吧？我都知道了。”
    “哎，课长您知道了？”
    美惠点点头，秋奈接话道：
    “优杏系长，人事部的斋藤课长已经私下通知了我们市场课，早上莉香递交了离职申请，相关程序已经启动，不出意外的话，七个工作日后就会批准她自愿离职。”
    “哎？”
    优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看来莉香虽然沉默寡言不爱与同事交际，平时很不起眼存在感低，但业务能力绝对没话说，怎么会突然主动离职，
    “为什么？她不是一心想留在东京的吗？难道……”
    优杏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不便明说。
    美惠看得出她心生疑窦，便换个话题提醒道：
    “优杏系长，自愿离职是莉香小姐的个人选择，我尊重她的决定，这些天工作上就让她自由些吧。不过人事部也告知我们要让莉香在这几天内把工作移交，你去安排好了。还有，这件事要保密，暂时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是。”
    优杏见状也不再多言，退出了课长办公室。
    “哎……猫君终究还是说服了莉香啊。”
    美惠紧绷的肌肉一松，双目微闭，上半身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课长，我听说莉香拒绝了公司提供的所有辅导和服务。”
    “这很明显，莉香是要离开东京了呀……”
    二女一阵叹息，相视无言。
    ……
    “彩羽。”
    走出公司大门，夜猫叫住了自己这个小助理，
    “你可以回家了，不用再跟着我们。”
    “哎？白系长，不是你要我和你一起出来的吗？难道不是有事要办？”
    彩羽有点懵，下班前，夜猫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走，为什么刚出公司门就让自己回家？
    “咳咳咳，那个，你不是想早下班吗？以后都跟着我走好了，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真的吗？”
    闻言，单纯的彩羽乐开了花，但还是保留了一份清醒，
    “可是，如果课长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就说和我去拜访客户，其他的我会跟课长说的，你不用操心。”
    “那太好了，那我先走了，白系长再见。”
    其实叫彩羽跟着自己下班是让她为莉香打掩护而已，看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夜猫摇头笑道：
    “真是个傻丫头。”
    然后他转身对莉香温柔一笑：
    “莉香小姐，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如何？我请客。”
    “好啊。”
    莉香没有言语上的拉扯，干脆地答应了。
    两人随机找了家看上去还行的居酒屋进入。
    “猫酱，你这么聪明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莉香歪着头看着他调皮笑道。
    “哈哈，我还用猜吗？看不到你名字，我也认得你的笔迹呀。”
    夜猫呵呵一笑，给莉香倒上一杯啤酒。
    “嗯，我就知道瞒不过猫酱的眼睛，我打算离职后回老家去。”
    莉香语气异常从容，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她已经想得很通透了，说完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其实……莉香小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夜猫为她的果断惊叹，又不忍心她就此离去，了断自己的东京梦，
    “我要开三家奶茶店，正在装修……”
    “噗~~~”
    莉香一口酒喷出，差点给夜猫洗了个头。
    “纳尼？纳尼！”
    “我想请你去做一家店的店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夜猫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她呵呵笑着。
    莉香晃晃脑袋，确定自己没醉，心中暗自发笑：
    “开玩笑呢，一杯没喝完怎么会醉？”
    此时莉香顾不得仪态，起身坐到夜猫身边，拉着他的衣袖：
    “猫酱，你说的是真的吗？三家奶茶店？你哪来的钱？是不是你向黑道借的？”
    莉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可能的故事，
    “我一直认为猫酱你很有能力，虽然出于尊重从不打听你的隐私，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夜猫也有些尴尬：
    “咳咳咳，那个……说来有点话长。”
    夜猫被莉香拉着衣服很是窘迫，他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走错路，只得耐心解释。
    他说起了滑雪大赛获得的丰厚奖金，说到了竹内睦泰，说到了河谷一家，说到了德川家族……每条信息对莉香都相当炸裂。
    “天啊，猫酱，你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她的手渐渐松开，此刻的夜猫在她眼里俨然成了超越认知的存在。
    “大名？是大名世家吗？还是三个，不可能，怎么可能啊？”
    在她看来，日本的大名世家行事极其低调，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触。而夜猫不仅和他们打过交道，居然还同时认识三家，甚至貌似关系还相当不错。
    莉香自言自语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猫酱，你说的这些太匪夷所思了。我只知道未央教练教你滑雪，然后你去北海道练习，然后出了事。再后来你比赛赢了，得了冠军。想不到中间还有这么多离奇的事发生。”
    莉香没有与权贵接触的经历，脑海里也没有相关的词汇形容听到的一切，这让她顿感脑子不够用。
    “猫酱，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还要开奶茶店？你可以去依附竹内家，德川家或河谷家，做个‘宗室佣人’多好。”
    她从同乡好友彩花口中听过关于大名世家的只言片语，而彩花的最大梦想就是成为德川家的“宗室佣人”，实现阶层跨越，这是莉香为数不多对那些遥不可及世家的认知。
    “哎，这个……‘宗室佣人’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被束缚，再说我一个中国人肯定做不了这个，他们不会让我这样一个外国人加入的。”
    大名世家的“佣人”也是世袭的，普通人极难进入这个圈子，遑论他这个外国异族，那些日本老贵族绝不可能包容他。
    对于这点夜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古今中外，无论皇族还是贵族都非常讲究血统的纯正性。
    日本历史上甚至发生过皇家亲兄妹结婚的事，从而带动民间跟风效仿，以上种种无非就是不想本家族混入外人的基因。
    夜猫和三个世家关系是很好，但再好他也不敢妄想突破日本上千年来形成的血统思想壁垒。
    “嗯，好吧，我知道了。”
    冷静下来，莉香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荒谬，
    “猫酱开奶茶店只是为了拿到签证吗？这样会不会很冒险，万一亏了怎么办？”
    虽然这些钱都是获奖得来的，但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莉香还是很替夜猫的投资担忧。
    每家店的装修、设备等费用至少五百万日元，还有律师费及雇人预算等等，全部加起来夜猫算过成本已经超过了两千万日元。
    “这个，没什么啦，反正我手里有四千多万日元，花掉一半不是还有一半吗？这么做是为了往返两国方便，也是为能长期留在日本做打算嘛，必要的投入在所难免。”
    夜猫倒是不很看重钱，该省省该花花，“勤俭持家”和“千金散去还复来”一直是他对金钱矛盾又统一的态度。
    “言归正传，莉香小姐，你还没说是否愿意离职后去做我的店长呢？”
    夜猫看话题逐渐扯远，便把它拉了回来。
    夜猫的提议让莉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东京，回故乡去过平淡而安稳的生活，远离这个喧嚣的城市，远离职场的纷扰，也可以远离自己思而不得的爱情。
    然而，夜猫的邀请无形中给了她一线希望，让她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
    在夜猫的期待和诚意面前，莉香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她知道，如果答应了夜猫的邀请，她将会面临更多的挑战和责任。
    这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她在思考夜猫接受她去工作，也会接受她的爱吗？
    就在刚刚，她听夜猫叙述了自己的故事，很多都是她之前所不知道的。她感觉这个中国“徒弟”越来越神秘，越来越高不可攀，自己对他的爱恋现在想想简直就是个笑话。
    “呵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可笑啊，我就是那个癞蛤蟆吧？”
    想着这些，莉香苦笑着连连摇头。
    她笑自己出身不好能力有限，工作勤勤恳恳却落到要离职的地步。
    她笑自己后知后觉，今天才发现夜猫早已不是那个初到日本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她笑自己对感情唯唯诺诺，错过了无数次表白的机会。
    “猫酱，谢谢你的邀请，这件事我得考虑考虑并和家人商量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事不急，店铺要五月份才能开张，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就行。”
    夜猫见莉香没有马上拒绝很高兴，而莉香想的就复杂很多，两人心思各异地吃完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