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部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冰冷：
    “哼哼，美惠都告诉你了吧？”
    见夜猫站着纹丝不动，山口部长双手放在桌面，目光在夜猫周身游走，继续说道：
    “年轻人好胆色，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提出质问，就不怕面对山口组的怒火？”
    表面镇定的夜猫，此时心跳剧烈。虽然他提问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此刻对上山口部长犀利的目光，依旧慌得不得了，背部的冷汗正一滴滴渗出。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公司里威严冷酷、位高权重的部长，同时也是日本黑道巨头山口组的实际掌舵人之一。
    面对这样的大佬，他一度犹豫该不该把自己卷进来，但上次的事还没彻底清算前，唯有硬着头皮上。
    夜猫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
    “是，我听美惠，美惠课长说了，只是不知道部长您对那几人的具体处罚是什么？”
    “山口组做事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或者说，你是在怀疑山口组的公正性吗？”
    山口部长冷冽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在评估他的意图。
    夜猫看出山口部长的情绪起伏，内心的紧张感顿时又升高了几层楼：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确认上次那件事到底……到底是不是单纯的我和法比安的私人恩怨？那几人被处罚后，我和山口组的误会是不是算彻底解除了？”
    “美惠没告诉你吗？”
    山口部长见他不是在质疑自己，语气稍稍有所缓和。
    “课长说了，但是，我想得到部长您的亲口证实。”
    山口部长低声嗤笑：
    “美惠是我的女儿，哪有父亲骗女儿的道理？她跟你说的，不需要我再重复，你明白吗？”
    “是，我明白了，谢谢部长告诉我这些。”
    山口部长的意思很清楚，自己和山口组的误会已经过去且没结下梁子。
    夜猫终于心中了然，他长舒一口气，觉得从今天起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其实部长并不知道女儿和夜猫具体说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虽然错在自己，但在他看来，夜猫被打终究不过是件小事，过去了便无需再提。
    山口部长低头认真翻看起了方案稿，脸上的表情时而冷峻，时而严肃。大致看了一遍后，他双手交叉，微微仰靠在椅背上。
    “白羽，你知道现在公司内部的情况有多复杂吗？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有很多人正盯着公司转型这事，你却执意参与改革方案，有没有想过后果？”
    夜猫既然决定站在美惠和渡边这边，就没想临阵逃脱。他挺了挺背脊，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
    “部长，我知道最近公司内部意见很杂，但我觉得转型是必须的。而且美惠课长和渡边系长都曾帮过我很多，或者说山口部长您一直在帮我，我没理由袖手旁观，不出一份力。”
    闻言，山口部长冷笑了一声，把方案稿丢在桌面上，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屑：
    “年轻人真是自以为是啊。白羽，你在公司里还只是个新人，很多事你根本不了解。公司的转型虽然表面上看着很美，但背后的阻力之大不是你能想象的，你觉得这个方案会一帆风顺吗？”
    “还有，你不过是个在日本毫无根基的中国人，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参与是在帮我们而不是拖后腿？”
    夜猫被山口部长的直白怼得一时语塞，但他很快恢复了镇静：
    “部长，我承认自己经验不足，但这不妨碍我自愿参与的决心。还有，渡边系长为这个方案倾注了很多心血，刚才还特意让我向部长您问好，他说会坚定支持部长和课长的一切革新举措。”
    “很好。”
    山口部长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夜猫，
    “既然你选择加入，那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吧。”
    “是。”
    他盯着夜猫，仿佛在审视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是否具备与老狐狸博弈的资本。他轻轻拍了拍桌上的文件，目光微微上挑：
    “白羽，你知道自己在跟谁对抗，那些人不会坐视这些激进措施于不顾。如果方案失败，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将责任推到你和渡边身上，你承担得起吗？”
    山口部长话中的嘲讽带着深深的压迫感，不由让夜猫心脏一阵发紧。
    他不知道这次权力争斗的旋涡到底有多大，但他清楚自己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一颗棋子罢了。
    夜猫依旧保持着坚定的姿态：
    “部长，这个方案的制定是集思广益的结果，推进过程中注定会遇到各种困难，但我相信它是指向正确方向的。而我也不是在逞强，自然愿意承担其中的后果。”
    夜猫想好了，事情能成他就还清了美惠和渡边的人情，将来可以安心去北海道工作。
    如果不成，大不了提前去北海道避风头，他相信河谷家会庇护自己。虽然这样做他这个未来姑爷有点丢人，但总比手上没底牌的好。
    闻言，山口部长的脸色微微松动，他凝视夜猫，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部长站起身缓步走到夜猫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语气似是安抚，又透着一丝警告：
    “白羽，我知道一些你的事，年轻人很有勇气。你是美惠看好的人，我没事就不会让你和渡边有事。”
    “说实话，这个方案是有风险的，所以你也别太天真，方案通过实施前，凡事还得靠自己。”
    山口部长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中国人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勇气和执着，这让他对夜猫有了一丝刮目相看，但这份执拗也同时让他隐隐感到些许不安。
    他深知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有多凶险，而这个年轻人显然并没做好真正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夜猫重重点了点头：
    “是，我明白了，谢谢部长提醒，我会谨慎行事的，您的话我也会转告给渡边系长。”
    山口部长是深谙权谋之道的老手，他给了夜猫和渡边承诺，同时也表达了对二人的认可。
    见夜猫态度坚决，山口部长便不再多言，轻轻朝他摆摆手，示意可以离开了。夜猫鞠了一躬，转身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走出了部长办公室。
    “白羽系长，你和部长聊完了吗？”
    走廊一头的幸子助理见夜猫出来，小跑过来确认。
    “是的，打扰了。”
    得到答复，幸子这才转身回办公室。
    夜猫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脚步声哒哒回响，像在心里敲着鼓，扰得他思绪纷乱。
    “妈耶，我刚才居然在和山口组的大佬对话。”
    直到走出公司大楼，夜猫还有些神情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竟做了件这么“不得了”的事。
    “以后回国参加同学会，老子每次都要说起今天的事，这是能吹一辈子的牛，哈哈哈……”
    想到这，他心情大好，志得意满地向公司门店方向而去。
    下了电车，出站时，夜猫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哎，松子？松子小姐是你吗？”
    “是我啊，白羽。松子小姐，我请你吃饭。”
    夜猫没想到在这偶遇对方，他一边喊，一边招着手快步上前。
    松子循声望去，看见夜猫的瞬间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白羽？哎，不要过来，你，你不要过来啊。”
    她见夜猫越走越近，没有迎上前反而起身跑开，嘴里还不停叫着：
    “白羽你，你离我远点，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