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青被拍的怔了怔,倒不是自家婆母的态度,而是后者那手,冰的像是刚泡过了冰水般,还有婆母话中流露出的恐惧和紧张......
莫非,“母亲,你是不是害怕?”
沈米娥装腔作势的冷笑了一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还会害怕?
即便害怕,那还能对你说吗?
“老身是怕沾染了晦气,至于死人尸体,老身见得多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一道爽朗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老夫人,莫要怕,有本座在此,别说鬼魂,就连阴差都得乖乖回到地府去!!!”
永昌侯府众人转身一看,来人竟然是白云道观老道长,此刻的老道长带着一大帮徒子徒孙,穿着黄色的道袍,手里还拿着像是驱鬼驱邪的铃铛、桃木剑等各种法器,准备了个齐全。
“呃?白云道长怎么会来此处???”几人不禁疑惑了一句。
那白云道长,活了八十载,坑蒙拐骗、施法捉鬼倒是学了个全,就是没学会怎么说话。
“哦,是沈老夫人害怕婆子的鬼魂留在府内,邀请老夫来此驱鬼,顺便清除厅内的异味!!!”
何许青:“......”
“母亲,你连父亲的白骨都不怕,又何至于害怕一个死人???”
何许青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沈米娥一度怀疑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那死了好几年的烂骨头和瞪着眼睛的尸体能一样吗?”
“谁的烂骨头”何许青皱了皱眉头:“啊?母亲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同老侯爷父亲恩爱,岂会怕老侯爷,但咱们侯府里的小辈众多,这婆子死的不明不白,只怕会有鬼魂作祟,为了府中小辈,还是请道长来一趟,再说了,白云道观最近香火不好,估摸着没银子了。”
“你看,小道长们都饿瘦了!!!”
正在摆香案的白云老道:“......”
过不多久,宋大人从厅内走了出来,他将道具收好,又将手套摘了,瞧了眼沈米娥,自顾自的朝着偏厅走去。
想必有什么不能让别人听到的事儿,沈米娥心下会意,当下跟了上去。
“宋大人,有话你就直接说,老身承受的住!!!”
宋大人点了点头,突然身体一僵,什么叫承受的住?死的又不是永昌侯府的亲戚。
“咳,老夫人,本官就实话实说了吧。”
“这婆子,是中毒死的!!!”
此话听在耳朵里怎么那么耳熟呢,沈米娥咋舌一叹,想起来了,这宋大人说老侯爷的时候,“老侯爷是中毒而亡!!!”
合着这婆子都口吐白沫翻白眼了,不是中毒死的,难不成还发羊癫疯给抽死的?
“嗯,然后呢???”老宋把她叫进来,应该不是想说这个吧。
宋大人抽了口凉气,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直到沈米娥掏出几张银票的时候,他才终于说到了重点。
“此毒,并不常见,老夫人可曾听闻过死士?”
“对主人忠心耿耿,可以随时去死的士兵???”呵呵,如果死士都像这婆子这般,那主人可就危险了,之前当场审问时,若不是被人闯入打断,这婆子恐怕就说出了实情,主打一个卖主求生。
“死士?我听父亲说过,有些死士的嘴里都藏着毒药,若走投无路时,咬碎毒药,便可瞬间身亡!!!”
嗯?谁在说话?沈米娥侧身一看,何许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房中。
宋大人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后怕,“不错,她虽然不是死士,但口中也曾被人种下过毒药,而且是刚种不久!!!”
“老夫人,事关身家性命,老夫也不便多说。”
“只能提醒你,这京城里能拿出这种昂贵毒药的人,只有觑觑十几个......”
觑觑十几个???这是什么话?沈米娥无语了,说了跟没说一样,她直接往凳子上一坐,开始数指头!
“当今陛下,皇后娘娘,贤贵妃,太子,二皇子......”
每数一个,宋大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头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这,这老婆子,怎么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这些人的名字说出来,不怕隔墙有耳吗?
数完了,“这些人,都是我永昌侯府得罪不起的,好了,既然得罪不起,那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了,多谢宋大人了!!!”
沈米娥看似在数,实则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人,何必往毒药那边猜,只需要看谁想对付萧景然便好。
但她心中也不敢确定,因为正派人士,又怎么会滥杀无辜呢?中邪了吧。
何许青惊呆了,“母亲!!!”她夫君都遭人陷害了,府中的婆子都死了,她的婆母就放手不管了?位高权重又如何?这天下,只有一个理字最大。
既然婆母不肯查,那她,只好出手了,“宋大人,我送您出去吧!”
沈米娥并未多想,急忙去白云老道那香火旁准备驱驱邪。
至于送宋大人出去的何许青,又偷摸给宋大人塞了几张银票,小声问道:
“宋大人,我不会问让你为难的问题,只是有些好奇,萧景寻他无权无势,怎么能请动您出面???”
不是她看不起宋大人贪恋权势,只是明白,报官先报七品官,若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敲动三品提刑府衙的大鼓,还能毫发无伤的出来,根本不可能。
常言道,殿前击鼓,无论冤屈,先打三十大板。
说起这个,宋大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说来也巧,今日早晨,萧景寻来报案,本官正忙着接待太子殿下,若不是殿下为此人求情,本官才不理......本官也定会好好查清此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好在本官没看错侯爷,剩下的便是你们府中的家事了,先行告退!!!”
目送着宋大人走出侯府的何许青,虽然面色不显,但心中早已是无比震惊,又是太子......
是巧合,还是,想到此处,她不敢在往下想了。
刚返回府中的何许青,走进府门便看见婆母在那......
“天灵灵,地灵灵,有冤你就找害你的人报,莫要缠上我这老好人......”
何许青:“......”
“母亲,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这萧景寻如何处置?您倒是拿个主意,不要在这儿抢白云道长的吃饭家伙了。”
老二媳妇一把夺下沈米娥手中的铃铛,直接把人拉拽进了大厅。
好在那婆子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但她总感觉这厅内阴森森的。
“萧景寻呢???”
直到沈米娥一句话问出口,众人才发现,萧景寻居然不见了,前脚他还在大厅里看着婆子的尸体,后脚就凭空消失了?
“去哪了,是不是知道自己有罪,提前跑路了。”
“我看直接报官吧,让人在扬州的官道上截着,保证一抓一个准儿!!!”
“母亲,就算他是老侯爷的儿子,但诬陷侯爷,祸害永昌侯府的罪是板上钉钉不容反驳!!!”
“说得对,母亲,直接将他逐出家门,在报官,将他抓进牢狱里,关上个八十年,到死在放出来......”
众人义愤填膺,说了半晌,但不见沈米娥支声,这么抬头一看。
竟发现,自家的婆母正在揣着佛珠、木牌等东西,往脖子上套,已经挂了三件,如今正在戴第四件。
“母亲!!!”
沈米娥没好气的白了老二媳妇一眼,“此事针对的是景然,景然又不是你家夫君,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何许青目光一顿,站出来说道:“母亲,我看弟妹言之有理,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是那包庇小妾,纵容二爷、三爷犯错能比的。”
老二、老三脸色一僵!
沈米娥将最后一串佛珠带上,不忙不忙的喝了杯茶,“不用着急,他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了?众人心头一惊,因为回来的不仅是萧景寻,还有李凄凄。
李凄凄来此处做什么???
先不管李凄凄,此刻的萧景寻光裸着上半身,背着一根布满了尖刺的荆棘,在进入大厅后,直接跪在了沈米娥身前。
“老夫人,景寻有罪,听了小人之言,冤枉了侯爷,现来负荆请罪!!!”
沈米娥眯了眯眼睛,并未开口,倒是一旁的好大儿,都快被气笑了,他的身份差点不保,来这么一招负荆请罪就算完了???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母亲,您腿脚不方便,今日,儿便以侯爷的身份,先打这挖父坟墓的不孝子五十大棍!!!”
“来人啊,请家法!!!”等将这厮打个半死不活,出了心头的恶气,在报官不迟!!!
萧景然心中是这么想着,但没想到,在“家法”二字说出口后,一旁的李凄凄,居然直接跪在了他的身前,
“侯爷,九爷他也是无心之过,还望你手下留情,不要冲动啊!!!”说是跪,但李凄凄的指甲死死的掐着好大儿的大腿,眼睛都快要眨出火星了。
不用多问,当萧景寻带着李凄凄一起进入厅堂的时候,沈米娥就知道,这李凄凄罪臣之后的身份,已然被此人发现了。
小说里,并没有这一幕,萧景寻直接将证据交给了何许青,但今日......
她选择先静观其变。
可奈何好大儿的理解能力有些差,不明白她的妾室,为别人的男人求情作甚,那颗崇尚真爱的幼小心灵,直接受了重伤。
“凄凄,你可知,此人,要置我于死地,你如今,还帮他求情???”
“求情便罢了,你捏我大腿作甚?”
“勾引夫君那套平时有用,今日可不行!!!”
站在后方位置的几位夫人,急忙低下了头,这么严肃的场合,一定不能笑,一定不能!!!
李凄凄着急的都快哭了,这萧景然,怎么如此笨,看不懂她的意思不说,谁在大白天的就勾引人?
“景然!!!”
“就当妾身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追究了好不好,不然他,不然他......”
“不然他什么???”谁家的妾室,帮一个外男同自家夫君作对?气急败坏的何许青直接冲出去,但教养良好的她并没有扇李凄凄一个耳光,而是推了她一把。
也不知是手劲过大,还是李凄凄身子弱,这一推,竟然把李凄凄推倒在了地上,甚至还原地翻滚了一圈,捂着肩膀就开始痛嚎。
“主母,妾身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你是练武之人,也不能这般打的要了我的命啊!!!”
“景然,景然,我活不成了!!!”
萧景然瞬间就急了,都忘了正跪在一旁的萧景寻,怒视着何许青,“你在做什么???”
何许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一旁痛苦嚎叫的李凄凄,一脸无辜,“我没有,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没有下重手!!!”
说到此处,她话音顿了顿,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夫君:“景然,我这般做,都是为了你,你如今还要包庇她???”
“我没有包庇她,但也绝不允许你公报私仇!!!”
眼看着这审问大会,变成了夫妻二人争吵大会,沈米娥无语了,重重一拍桌子!
“来人,快给凄凄请大夫,要城中那家最会施针灸术的,让大夫带上比手指头还粗的针过来,好好给凄凄扎上二十八针!!!”
下人还未走出厅堂,神奇的是,李凄凄一听扎针二字,瞬间就痊愈了,直接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迷惑的活动了下胳膊。
呵呵一笑,“哎,怎么回事,刚刚还疼的厉害,现在又好了,算了景然,妾身贱命一条,若因为我让你们夫妻二人离心,那妾身还不如投江算了。”
萧景然:“凄凄......”
沈米娥:“别凄凄、惨惨、戚戚了,你们仨现在就去外头吵去!!!”
她注视着萧景寻,以一种压迫似的口吻问道,
“在处罚前,老身只想问问,你从扬州来京城不久,到底是何人同你说,老侯爷死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