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梵目光移过去，死者的腹部被划了一大口子，露出白花花的大小肠，尸体应该是在地上滚过，肠子上还沾有砂粒，像是血肠上洒着白沙糖。
目光忽地定在了肠子上的砂粒上，叶梵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什么。
“呕……”实习法医终是忍不住扯下口罩，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夏东蹙了蹙眉头，并没有出声责怪，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也超过他的期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叶梵那么变态。
“叶梵，想什么呢？”叫了两声，叶梵都没有反应，夏东疑惑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解剖台上的尸体。
叶梵被打断了思绪，没能抓住脑海里一闪而来的思绪，只是触摸到一点灵感，目光焦点凝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在想李兰珂的虐杀案，刚才和何大哥讨论了下，有点新发现。”
夏东点了点头，朝实习法医喊道：“华明，吐完了没有？”
实习法医华明赶紧擦干净嘴跑过来，紧张地捏着衣服，垂眸低落道：“夏老师，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夏东抬手阻止了他的保证，差点把人给急哭了，却只见得夏东抬手指了指叶梵，介绍道：“这位是叶顾问。”
华明刚才光顾着紧张懊恼，没怎么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这会听到夏东的郑重介绍，来不及将人细看，就赶紧弯腰，自我介绍道：“叶顾问，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法医华明。”
因为刚刚吐了的缘故，他脸上的口罩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长相不算太帅，也不丑，国字脸，五官端正，嗯，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真是缘份啊。
叶梵暗叹，颔首回道：“你好，我是叶梵。”叶梵两个字稍稍加重了点语气。
华明咦的一声，这个名字好熟悉，他早上才刚听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禁带着探究。
因为叶梵带着口罩的缘故，看不清长相，但从眉眼和身材上看，是一位身材高佻的年轻女子，倒是与那个叶梵身材很像，但是怎么可能……
叶梵学妹虽然幸运地被院长看中，但她只是名大一的新生，这位可是法医组长夏老师郑重介绍的叶顾问，能被叫做顾问，必然是已经工作了多年。或许只是保养得好，看起来年轻而已。
如此一想，华明收起探究的目光，乖巧地站着。
夏东自然听到华明的惊咦，朝叶梵使了个眼色，无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叶梵摇了摇头，转开话题道：“夏大哥，还继续吗？”
说到这个，华明又紧张起来了，他目前在校读研，跟在岳院长身边学习了一年，自认为已经能出师了，这次好不容易争取到刑侦法医部实习的机会，原本自信满满来，带着想一鸣惊人的傲气，结果……脸好疼。
夏东原本想到此为止，毕竟只想杀杀这个实生习的锐气，让他好好端正心态，能做到这个程度，其实他还是蛮满意的。
不过叶梵既然来了，也算是这小子的造化，年轻人，刺激刺激有助于身心健康。
“继续，接下来，你来接手。”夏东口罩后的嘴角露出深深的笑意，眉眼都弯了起来，拍了拍华明的肩膀，轻笑道：“小子，你有福了。”
华明原本听到继续，脸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他的胃里还在翻腾着呢，但是后面那句若有所指感叹，让他又莫名激动起来，甚至压下了那股恶心，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激动什么，但听意思，这位叶顾问很厉害。
“夏大哥，你太夸张了。”叶梵对夏东的无脑推崇无语至极，却也没有拒绝地走向解剖台。
华明快走跟上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再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好像都不那么难受。
叶梵方才在旁边听了一会，她并没有对华明方才的尸检做点评，她向来都是怀着谦虚的态度，无论别人将她吹得多厉害，捧得多高，她都清醒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她的经验并不足以为师。
因而，她只是以自己的所学知识，对尸体进行了全面的尸检。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落在华明的眼中有多么的惊艳。
不是她有多厉害，尸检过程有多么惊心动魄，而是那份从容淡定，细心严谨，无论尸体有多血淋淋，血肉模糊，她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非常的稳，表述过程每一点都恰到好处，分析推断精准，让他听得入神。
看着她纤细的手精准而没有一丝迟疑地抚在尸体的身上，那模糊的五官，裸露的脏腑，断裂的肢体，并不能给她丝毫的冲击，她的声音虽然闷在口罩里，但咬字清晰，字正腔圆，很好听，很有一种韵味。
华明想了很久，脑子里只浮现一个词来形容她——有范，一种无法用言语述说的气质，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除了他的导师岳院长之外，她是第二个。
叶梵心神都沉浸在尸检之中，周围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这个尸体虽然很可怖，但尸检工作并不难，死因也明确，几乎是毫不停滞就完成。
就连夏东也不禁赞叹，叶梵真的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进步的速度太快，从第一次跟他和封老进解剖室，到今天，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已经沉稳细致到像一个从业十几年的老手，再多给她几年的时间，还不知道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无怪乎刑侦系统总部那里将她当宝贝似的捧着，沾了她的光，泸城的刑侦大队这段时间简直是鸟枪换大炮，无论向上头申请什么，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就跟总部的亲儿子似的，让其他省市的刑侦大队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死者大肠上沾着的砂粒，是白细砂……”做完尸检，叶梵又将目光移向大小肠上粘的砂砾，捻起几粒在指间摩挲，一直淡然的眉宇微动，眼中露着思考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