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梵看完整个故事,久久未曾从沉重、悲伤,压抑的心情中恢复过来。
她眉眼冷沉,拿着u盘的手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半响,她才平复了下心情,将手中的信纸直接叠好,在谢奇昏迷不醒的时候,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口供’,无论是对李兰珂和洪毅的虐杀案,还是对柏星月那起案子。
不过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一封信寄给她,而不是寄到警察局?为什么在信里不直接点明林艳艳、李兰珂和洪毅的名字?为什么要隐去他所听到的真相内容?
一个苦苦追寻真相七年的人,他的内心,究竟在想着什么?
祝盛阳煮好面条,却发现叶梵将自己关在书房,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希望有人打扰,便又将面条端了下去。
叶梵坐在书桌前,将手中的u盘插在电脑上,点开文件,一个视频文件。
想起他信里提到的,柏星月在死前跟他视频通话过,并且他还在视频中看到她的身边出现一双脚,证明她临死之前,身边是有人的。
叶梵心头跳了一下,纤细的手指点动鼠标。
不一会儿,电脑上就显现出画面来,果然是一段视频聊天的录像。
录像里一阵沙沙声的雪花画面后,镜头不断摇晃着,一段混乱的声音,一个男生的声音先是温柔喜悦地响起来,接着变成紧张担忧的吼叫,是谢奇的声音。
叶梵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录像上的声音清晰了一些。
谢奇:“阿星,你实验做完了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一想到就快要和你见面,我就忍不住……”
沙沙电流蹿动的声响中,是一道微弱的女生声音,若非叶梵耳力好,几乎捕抓不到这一缕轻喘的闷吟声,这个声音应该是柏星月。
录像上的画面又动了一下,之前是一片漆黑,现在慢慢注入一点光亮,继而由下至上,先是带着图纹的瓷砖,接着是一扇关着的门,并没有将整个门都纳入镜头。
很明显,应当是柏星月颤抖着慢慢将手机竖起来,然而视频镜头却是后置,所以并没有看到柏星月的人,反倒是对准着门的方向。
从入镜的瓷砖和门墙,叶梵认得出来,是那间实验室,依她在实验室内看到的情况,录像上的这情况应该就是柏星月朝着门的方向爬过去,想要爬出门,然后刚好谢奇给她发来的视频通话。
录像中柏星月的声音奄奄一息,极有可能是已经打碎了那些玻璃瓶内的药液,产生化学毒气,接通视频的时候,手机掉在地上,并且点到了后置摄像头,所以一开始是一片漆黑,然后她又将手机拿起来,当时,她应该是趴在地面上,所以镜头里的画面才会一大半是地面,一小半是门口。
谢奇:“阿星,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阿星,你说话啊,阿星……”
谢奇焦急惊恐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撞击着她的耳膜,在他惊惧的声音中,夹着柏星月微不可闻的求救声:“救……”
虽然这是一段七年前的视频聊天录像,录像中的柏星月并没有等来她的生机,但是叶梵还是忍不住一颗心提了起来,无比希望这时间能有个人出现。
下一刻,录像中就传来一声细微的开门声,这道声音在叶梵的脑海里放大,击中她的灵魂,浑身猛地地一个激灵,下意识眯着双眼,身子前倾,定定地看着电脑屏幕。
录像中,实验室的门一点一点打开,柏星月应当是听到声音,求生欲让她激发最后的潜力,发出一声清晰声音:“救救我,救我……”伴随着谢奇一边粗喘一边带着哭腔的奔溃的声音。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双脚进入了视野,一看就是一双女人的脚,大红色的高根凉鞋,一双白嫩纤细的腿。
虽然画面带着八十年代的劣质感,还伴随着摇晃,但叶梵眼尖地看到那这一双脚,左脚踝处有一颗红痣,在犹如白玉无暇的脚上很有视觉冲击。
另一端的谢奇也看到这一双脚,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浮木,哭喊地:“救救阿星,求求你,救救阿星……”
然后又吸着鼻子,哽咽着安慰柏星月:“阿星不怕,不怕哈,有人来了,你会没事的,不怕,不怕。”
就在谢奇心怀庆幸之时,那双脚却半响没有动,脚的主人似乎就站在原地看着,然后在当时眦目欲裂的谢奇的目光,还有此刻双目圆睁的叶梵的目光下,实验室的门重新合上。
在他们的眼前,缓缓地关上了,也就彻底剥夺了柏星月唯一生机。
咔!
清脆地锁门声,让谢奇彻底地崩溃,录像里传来他歇里底里的吼叫,还有嘶哑地,不停叫着柏星月的声音,他让她别睡,他让她等着他,等他来救她……
可是他远在大洋的彼岸,他要怎么跨越这万里空间的距离?
他当时该是怎样的绝望?
咔嚓!叶梵手中的鼠标化为残渣,她听着谢奇犹如孤狼般的悲鸣,不禁红了眼眶,一颗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着。
足足半个小时,录像里,谢奇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他不敢挂断电话,不停地喊着柏星月,他跟其他人拿手机,拨打着能赶来救柏星月的电话,但不知是时隔多年,录像的音质出了问题还是电流干扰,只有滋滋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他打给了谁。
但无论打给谁,都无人去救柏星月。
在这段时间,柏星月并没有咽气,虽然声音很弱,但还是能听到她哼哼的呼吸声,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柏星月:“奇……”
最后一声清晰的声调传出来,伴随着微扬起的哼声,录像咻地一下完全黑了,谢奇痛苦涩哑的声音也消失了。
书房静得针若可闻,叶梵手中还握着鼠标的残渣,漆黑的瞳眸浮动着一层薄雾,眼眶通红,眉宇悲痛中染着滔天的戾气。
柏星月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她原本不应该死的,却是以那样让人绝望的方式,在她最心爱的人心里留下永不可磨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