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二小姐确实……”
胡先生在院中歇了有一会。
后脑勺不流血了。
但脑子还是不清不楚的。
他当然要接这茬,可谁知自己话没说完,便被杜夫人出声打断了。
“杨管家,快派人送胡先生去药堂。”
方芸景知道野丫头会闯祸。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彼时,闺女派了院中丫鬟去找杨管家。
杨管家又带人去寻她。
而方芸景正忙呢。
她跟老夫人在一处,捶腰捏肩,轮着来,实在是孝顺得不能再孝顺了。
杜平不在府里。
方芸景专门去伺候他娘的。
要是老爷在府上。
这些活就得被云晓岚跟楚仙抢着干了。
方芸景才不像她们二人那般傻。
然后,杨德本就带着人去了。
她当时便已猜到不妙。
在府里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那野丫头她怎么敢……
老夫人嘴上没说,心里却跟块明镜似的,让他们赶紧回来看看情况。
于是,方芸景便赶过来了。
胡先生人在院中。
由东珠看着,不像出人命的样子。
罪魁祸首却是无影无踪。
方芸景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无论什么情绪,她都不会这时表露出来,只能先让杨管家处理了先。
“是,夫人。”
杨德本应声,让下人去扶胡先生。
“哎哎,这位管家,您等会。”
他是伤了不假,但也没那么重。
夫人这么打发人不合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胡先生。
这其中也包括杜若跟杜蘅。
只不过,她们二人不在一处。
杜蘅在方芸景身边待着。
杜若则根本不凑上前。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事跟她没关系。
“先生可是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杨德本这么一问。
胡先生又没能说出心里话。
他想起自己从不离手的戒尺。
“鄙人现下有些行动不便,还得劳管家,派人帮我取回一把戒尺。”
胡先生这辈子,还没见过什么管家。
这是他头一回使唤人。
也怪神奇的。
自己突然有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了。
“哦,是这样,戒尺在哪?”
杨德本派人去取之前得问问清楚。
胡先生正想开口来着。
杜若就把手一指。
“在那!”
戒尺没掉在她门前。
不然,不管谁去取,都得被狗问候两声,那场面就着实不太好看了。
杨德本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捡。
施施就跟个狗腿似的。
屁颠屁颠地去。
又屁颠屁颠回。
“夫人,先生的戒尺。”
这把戒尺是胡先生的。
在场人都知道。
自然也包括施施。
她捡回来,就当物归原主。
但这人非要将其拿到夫人面前献宝。
杜若说她狗腿,一点也没错。
方芸景过目之后,施施才将戒尺归还。
胡先生接过手,叹了一声。
“我这上好的梨花木啊!”
杨德本看了一眼。
不过是根边角料。
这算什么上等货色。
他是不识货还是想讹杜家?
“罢了,这都是小事。”
胡先生又长长叹了口气。
“夫人今日请我来,是为了教导二小姐,结果竟出了此等意外……”
“老朽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他收了定金。
不多,但不能退。
得先将这个事掰扯清楚。
“先生这话何意啊?”
果不其然,杜家夫人问了。
胡先生这才看向她。
“二小姐心地善良是好事。”
“但她在屋中饲养恶犬……”
前一句夸赞,杜若就听着不对劲了。
后一句提到‘恶犬’她就听不下去了。
“夫子,您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黑狗护主,是条好狗。
谁敢污蔑它是恶犬。
当它主人死了吗?
“若儿,你怎可对先生无礼?”
杜若粗俗无比。
方芸景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往日没外人,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下这情况就不行了。
杜若这么说话。
方芸景就得喝止跟斥责她。
不然,这事就该是她当娘的不是了。
“快跟胡先生道歉。”
这话要是对杜蘅说。
她便照做了。
方芸景也毫不费力。
可她是对杜若说的。
这野丫头才不会如人心意。
“大娘,你处事不对。”
杜若说得太快。
杜蘅想捂她嘴都没来得及。
方芸景觉得被挑衅了,抬手要教训人。
结果杜若预判了她的动作。
“大娘,我不是长姐。”
她挡了方芸景落下来的手。
虽然没能完全挡住。
但也卸了她的力气。
原本的巴掌落不到自己脸上。
“您跟管家来,可以先处理夫子的伤势,但也应该问一问来龙去脉。”
杜若不是在教方芸景做人。
她只是不服气。
杜家的利益永远凌驾与所有人之上。
杜平眼里只有这个。
方芸景也顺着他意。
真相在他们眼里,似乎从来都不重要。
可对杜若来说,重要。
她的小黑狗不是恶犬。
是胡先生先动的手。
也是他自己大意栽的跟头。
这些都是实情。
“二小姐这是要辩驳老朽不成?”
胡先生竟不知死活地开口了。
仗着杜家夫人在,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能将刚刚丢的颜面找回来。
“我不是驳你,我说的是事实。”
杜若也说得理直气壮。
“你往我面前丢了本破烂。”
一个夫子,连书都不爱护好。
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就质疑了一句,也没说什么难听话,你就拿着戒尺非要打我手板。”
要不是胡先生先威胁她。
小黑狗也不敢惹事。
它可怕生了。
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床底,瑟瑟发抖。
杜若等会还得回去哄一哄。
可不能寒了忠犬的心。
“我家小杜护主怎么了?”
她越想越生气。
人家明明是忠犬,却被扣了恶犬的罪名。
冤啊。
太冤了。
比窦娥还冤。
“夫子教书育人,难道要狗学背信弃义,才是你来此处的初衷?”
丫鬟们听不懂,以为二小姐口不择言。
狗怎么听得懂背信弃义。
夫子又怎教得了它。
但杜蘅听懂了。
庶妹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巧妙。
夫子答不是,便是冤枉狗了。
夫子若答是,他便不配为师。
“我……二小姐怎可如此污蔑于我?”
胡先生同样听懂了。
于是他不正面回答问题。
“夫人,老朽实在是不愿辜负您的心意,但二小姐就是块榆木疙瘩!”
杜蘅正在心里叹夫子更妙。
杜若又开口了。
“夫子不仅教学不行,人品也有问题。”
这下可把胡先生给激怒了。
他跳起来,当众指着二小姐的鼻子。
“你这小娃娃不学无术,还满口胡言!”
胡先生育人多年,学子无数。
没哪一个像她这般无礼的。
今儿他也算是长了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