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她只想着他
作者:朝辞   入帐欢:娇宠丫鬟最新章节     
    应承和请罪的话在花颜嘴边转了好几遍,终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只能偷偷偏头去瞟身旁的大公子。
    结果她只刚刚抬头,便对上了大公子那双阴鸷又凉薄的凤眸,其中情绪漆黑得她无法分辨清楚,只能隐约看出些许怒气。
    吓得花颜更不敢说话。
    正在此时,卫昼然却先行开口:“兄长言重了,她只是一个小小丫鬟,向来胆子便小,面对兄长你怎么能不害怕?”
    “呵!胆子小。”卫辞青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荒唐的笑话一般,勾唇冷嗤一声,意有所指地盯着花颜那双写满慌张心虚的眼眸,他只是笑:“本相看,整个丞相府美人比她的胆子更大。”
    这话说的实在是颇有含义。
    偏生堂中这样多的人,唯独只有花颜和卫辞青晓得。
    卫昼然听着,还以为卫辞青是没办法为难他,便改了主意百般刁难他身边的人,生怕卫辞青不相信忙不迭开口道:“兄长莫要玩笑。花颜不过一介女子,平日除了愚弟和听雨轩中的小厮之外,便鲜少同男子接触,更何况她此时面对的人是兄长,兄长在朝野上厮杀出来的压迫感,自然是非常人能及,纵使花颜胆子比一般女子要大些,但在兄长面前自然也是不够看的。”
    “哦?”卫辞青闻言来了兴趣,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眼皮看向面前不断解释的卫昼然,笑得神秘又意有所指:“看来还是个知晓安分守己的丫鬟。只不过本想听说从前你身边伺候的人,似乎不叫花颜。”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又怪疫情起来。
    卫昼然脸上的神色僵住,下意识地看向花颜,直到瞧见花颜没有朝自己看过来,才硬着头皮回答:“兄长好记性,从前是愚弟有眼不识珠,竟然认错了人,实在是罪该万死。竟然为了那样一个轻狂不本分又恃宠而骄的丫鬟,忽略了花颜,实在是愚弟的错。好在上天没有放弃,又给了愚弟一次机会,将花颜送回愚弟的身边,这才不曾造成愚弟终身悔恨。是愚弟有眼无珠,心心念念的人机缘巧合之下到了自己面前,竟然还只看得见她的影子,实在是万万不该。”
    “那本相,似乎应该恭喜你了?”卫辞青说着,眸光却落在了正在布菜的花颜身上。
    小丫鬟肉眼可见的紧张,不知是因为什么,听见他们说的是自己的事情,似乎更加心慌了,浑身僵直,连给他夹菜的手都在轻颤。
    直到小丫鬟像是察觉到他的眸光,许是心知她自己怎么也躲不过这一劫,终于敢抬头直视他的眼。
    卫辞青未曾说话,花颜自然不敢,也不知在此局面能说些什么。
    只是两人定定地对视,视线在空中交汇,如同刀兵相见一般刹那间便磨出无数的火花,却又好像将旁边的人都隔绝开来。
    是么。
    未曾造成卫昼然终身悔恨?
    上天的缘分,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还是说,她当真天地可鉴、日月昭昭的一片真心,他心心念念十几年,他如此乃是破坏一桩好姻缘。
    花颜对上大公子的眼神一时之间便愣住了,他那双眸子太过深沉幽暗,此时阴鸷凉薄得像是酝酿着无边无际的黑色风暴,她只看一眼便被他摄住了心神。
    那凤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太过深沉,似是带有无边愠怒地质问,似迷茫懵懂地不解,又似是潜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仿佛一瞬间就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淹没囚禁,再不给她半分后退逃脱的机会。
    花颜不知能说什么,也不知要说什么。
    独属于两个人的扭曲气场,可一离开了花颜和卫辞青两个人,身旁所有的人就没了一点感觉。
    尤其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卫昼然与两名小厮。
    一则是卫辞青的话太过模棱两可。
    二则是卫辞青对待他态度太过寻常,自从卫辞青进入仕途,以丞相之位逼着母亲认了他开始,他对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的态度。
    再者便是,卫昼然一想到从前为了红豆伤害花颜,甚至都危及性命,花颜从人牙子手中逃了出来还要坚持回到卫府,他便认定花颜对自己是一片痴心,加上平日看着她实在是本分又乖顺,跟小厮们说话都是要后退好几步的,根本不可能同旁人生出些什么有的没的。
    卫昼然瞧着卫辞青的眸光往下看,以为是在瞧花颜给他夹到碗中的菜,全是清淡小菜,不仅一点荤腥没有,甚至连半点辣椒都看不见,勾唇一笑自信解释:
    “兄长莫要见怪,花颜她一向只伺候愚弟用膳,同兄长并无交集,也对兄长的喜好不甚了解,所以夹的菜都是按照愚弟的喜好,还请兄长见谅。”
    说完,卫昼然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些,像是他刚才意识到的事情让他心情好上了不少。
    殊不知,卫辞青闻言笑得更是讥诮不屑,眼神当真从花颜脸上落在了碗中,“确实不熟的很。”
    至于到底是谁的喜好,有人自然知晓。
    二公子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花颜反而越发心虚,跟大公子毫无交集,不知道大公子的喜好,只知道二公子的喜好。
    简直是样样都相反。
    “你不知晓本相的喜好?”卫辞青挑眉看向一旁的花颜,像是戏谑像是讥讽,又像是拷问。
    花颜一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奴婢…曾听一众姐妹们说过一些的,只是旁的若不知晓,还请大公子海涵。”
    卫辞青勾唇一笑,倒是并未说话。
    只是行之和朔风看着,自家公子的食欲显然比方才花颜姑娘未来之前也好上不少。
    卫府大公子与二公子不合之事,已经是整个丞相府的下人都知晓了,只是卫老夫人一向看重名声,或者说是景国看中名声与礼法,若想入朝为官,名声定是不能坏的。
    而礼法,也是我万万不能有半点差错。
    为此,虽说卫辞青与卫昼然两人水火不容,甚至到了针锋相对的程度,但二人在外依旧是会维持仅剩的体面。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卫昼然单方面忍气吞声。
    卫老夫人为了自家儿子的名声和未来的仕途,纵使心底再瞧不上卫辞青这个外室生的,也只能忍着。
    但对于卫辞青来说,还留着卫昼然的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平日见了卫昼然除了针锋相对,是没有半分的好脸色。
    卫昼然此次说是心中愧疚,前来拜见卫辞青,实际只不过是想要瞧瞧卫辞青所受的伤是轻还是重,再试探一下科举名单之案。
    谁知卫辞青竟是一点都不避讳也不屑遮掩丝毫,偏偏纵使自己忍了气被他欺辱一番,卫辞青没遮掩但也抓不到他一点实际的纰漏。
    为何可以如此嚣张,却又做的滴水不漏。
    气受了,屈辱也咬牙受了,还是找不到他半分证据。
    这让卫昼然如何能不气?
    眼见着是没有法子套不出话,卫昼然自然不会一直在此处忍着气,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带着小厮花颜回了听雨轩。
    卫辞青没拦,只是神色淡淡,慢条斯理地用膳,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回了听雨轩,夜色已深。
    按这几日的规矩,花颜伺候卫昼然歇下之后,便就可以会自己的小院中歇息了。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花颜正伺候完卫昼然更衣只要二公子躺下歇息,她便也算是结束了这一日的提心吊胆。
    “公子早些歇息吧,奴婢这便告退。”花颜扶着卫昼然在床榻边坐下,劝说着去吹两边的烛火。
    烛火熄灭,厢房中陷入一片黑暗,花颜正欲退出厢房,却不想一只大手突然握上她的手腕。
    下一刻,她猛地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完全陌生的檀香和气息将她尽数包围,浑身鲜血都冷了下来,花颜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抵着二公子的胸膛,“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她奋力想要将二公子推开,可男女力道悬殊之大,实在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推的开。
    她越是推,卫昼然反而抱得越发紧了,一开始以为花颜还是在生气,放轻的语气哄她:“颜儿,莫要推开本公子。你可知,本公子等你等了多久?”
    花颜推搡着他,面对他的铜墙铁壁一般的手臂也是徒劳无功,只能保证不同二公子肌肤相贴。
    其实此时太过突然,花颜完全没注意到,在二公子搂过来的一瞬间,若是她理智在线,便知晓是绝对不能推开的。
    只因她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只因她的卖身契还在卫老夫人的手中。
    偏偏,真当二公子靠近的时候,她的下意识反应已经快出她的理智好几步,甚至她的身体已经做出最明显的选择。
    她受不了,那陌生的檀香,让她始料未及,就像是什么让她讨厌的东西一样,让她下意识地抗拒。
    卫昼然却没将她的反抗放在心中,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与花颜独处,他怎么能控制住自己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呢?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闻着怀中花颜身上的幽香,不断地在她耳边剖白心迹:“你不知道,自从你将我从那冰冷彻骨的湖水中救起来,我睁开眼看见你的那一刻,就仿佛是天神的指引,这辈子我都认定你了。这样多年,你可知道我一个人在佛堂只能面对你的画像时,那样多的日日夜夜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思念,已经远远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了。”
    “公子…公子您冷静些。您身上还有伤,郎中交代奴婢了好几遍,您不能轻举妄动啊。”花颜此时劝说二公子的话已经是脱口而出,她能感受到在自己背上,腰上,手臂上游离的大掌。
    是和大公子截然不同的感触。
    可是他一碰,花颜仿佛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头皮都炸得发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抗拒感,只能归咎于是自己看过二公子对别人的宠爱,所以这一份毫无区别的宠爱真的降落在她头上时,她下意识只觉得抗拒。
    她对二公子所谓的深情实在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若是按照二公子所说,她家去岁才家道中落,其中这样多年,甚至今年已经是她及笄的第四年。
    倘若二公子对她当真有话中的一半情意,怕是媒人都要踏破她家的门槛了吧?没有提亲没有媒人,甚至除了初遇,她从未见过二公子,也未曾亲口同他说过话。
    她家出事之前有的时间提亲,他未曾前来,倒是她家道中落成为罪臣之女后,百般对她怀念起来。
    再说之后更荒唐的是,借着对她的情意,找了那样多的丫鬟,美其名曰是对影思人,可连她站在他的面前,二公子都不曾认出来。
    这样的情意,也太假了些!
    花颜不信,也不敢信,更是情愿那情意不是对她的。
    “受了伤如何?本公子今日只想要你。”卫昼然不屑一顾地嗤笑了一声,再也没了平日那般温文尔雅的笑模样,嗅着花颜身上的气息那模样,不像是什么玉树临风的大家公子,反而像是失去了神志不清的瘾君子。
    随即又道:“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如何能让你这样为了我费心担忧?今日看着你被卫辞青吩咐去服侍他用膳之时,本公子对你只有心疼,更是不忿!只因为你如今无名无分地在我房中,不管什么人来了想要欺负你便能欺负。我实在再也受不了让你再受欺负,可你的身份实在低微,若是正常丫鬟也就罢了,等你怀了孕便能将你抬为妾室姨娘。可你偏偏是罪臣之后,若我想要名正言顺地娶你进门成为正妻是不可能的。你知书达理,听话乖顺定然能够理解的。若是想要将你抬为妾室,母亲轻易也不会同意。”
    说着,卫昼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好的法子一般,将花颜按在面前,眼眸中熠熠生辉,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但若你真正成了我的人,又怀上了本公子的孩子,为了子嗣,本公子便能名正言顺将你抬为妾室姨娘。到时候这府中哪位下人见了你都是要像对主子一般敬着你,必定不敢有半分怠慢,也再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
    “公子…不可!公子万万不可!”拒绝的话从花颜的嘴中脱口而出,满脸震惊又慌张地看向二公子,思绪难得转的极快,对上二公子满是质疑审视的目光,她紧张地咽了咽,急中生智学起了从前红豆对待二公子的架势,随即神色落寞起来,秀眉下垂,瞧着便是委屈的:“公子…从前对红豆也是这样说的么?对红豆也是这样许诺的么?公子有那样多的丫鬟伺候,对旁的丫鬟也是这样说的么?公子说心里有奴婢,可…公子心里有那样多的人,奴婢也只是其中之一吧?公子的妾室姨娘那样多,奴婢是要同多少女子来抢公子呢?”
    花颜实在是个做戏的好学生,只靠着记忆中红豆对二公子的模样,便能做出如此让人怜爱委屈的姿态。
    偏偏她自己从未如此过,所以并不适应,只是装着说完这番话便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好在厢房中此时黑暗,二公子在听了花颜的话之后又忙着手足无措地跟她解释,实在没有功夫注意。
    “红豆不是…红豆只是同你长得像,若不是像你,我怎么会对她多几分宠爱?一切都是因为长的像你啊!我对你的情意,难道还不能证明么?她们全都不配,只有你配!”卫昼然一听花颜的话,顿时心疼得不行,又忙不迭解释。
    不配,只有她配?
    配当他的妾室姨娘么?
    花颜不相信,二公子在与红豆缠绵之时未曾说过这些话。
    这世上从来不缺真心,可真心也瞬息万变。
    况且主子的宠爱和情意就如同那潺潺流水,今日流向她,明日流向别人,流过了便再也无法挽回,更是做不得指望。
    这是花颜早就懂的道理,更别说面对的是薄情又多情的二公子。
    她也没有傻到对二公子说这话。
    好在二公子说了这样一会子话,也给了花颜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她稳了稳心神,面对二公子道:“公子…奴婢怎敢怀疑公子的情意,只是…奴婢今日来了葵水,实在是无法伺候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说着,生怕二公子不信动手动脚,花颜忙不迭在他脚边跪下,做出请罪求饶的模样。
    卫昼然未曾说话,像是在思索花颜话中的真假性。
    整个厢房之中,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花颜冷汗止不住地冒出来,无尽黑暗笼罩之中,寒毛都立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让二公子瞧出了不对劲。
    良久,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你下去歇息吧。”
    “是,奴婢谢过公子。”花颜如释重负,逃似的出了厢房。
    此时夜色笼罩下来,花颜独自一人提着灯笼走在回小院的路上。
    微黄的灯笼光为花颜指明了前路,凛冽的寒风混进她的呼吸之中,瞬间便唤醒了花颜所有的理智,让她彻底从方才慌乱无措的一切之中都抽离了出来。
    为什么呢?
    明明从一开始,她进入丞相府就是为了给二公子绵延子嗣,成为这丞相府的妾室姨娘。
    方才二公子的话,不是正合了她从前的心意么?
    为什么,她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行,下意识地就想要推开面前的二公子,不想和他有肌肤之亲呢。
    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是大公子吗?
    是因为大公子从一开始的介入,导致事情的发展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偏差吗?
    花颜衣衫单薄地行走在无尽的寒风之中,灯笼发出微暖的光,脚下是不平鹅卵石小道,她从未有这样迷茫过。
    这个时辰,李嬷嬷和桑桑早已经歇下了。
    花颜用力推开偏院门的时候,人还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充斥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
    “嘎吱。”
    门开了——
    清冷霜白的月光落下,映出那一道高大清瘦的身影,那个人身披鹤氅,修身玉立于月光之中,如同遗世独立又无法控制的风,强势地进入花颜的视野之中。
    花颜的脚步挺住,提着灯笼的手下意识地攥紧,看着院中的大公子,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有了出口,眼眸一下子就红了,泪水氤氲而出,蓄满了整个眼眶。
    她含着一包泪,就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他。
    看着他一点点转过身来,一点点对上他那双狭长凉薄的凤眸,在空中隔着无尽寒风与月色,撞上花颜那一双含着泪光的眸子。
    一时无言,院中陷入一阵静谧。
    寒风裹挟着雪,从无边无际的夜空中飘摇而下,落在她的头顶,她的衣物,她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