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步步紧逼
作者:一只猫鬼   谋国:海晏河清最新章节     
    “不会如何。”
    低垂的眼睫颤了颤,顾北柠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只是会心神恍惚,不得安宁。”
    她愣愣地抬起头,澹台衍的回答在她耳畔盘桓,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这个答案并不在她的预期之内,却又远高于她的期待,这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像是挑衅了狼王的兔子,既担心对方无动于衷,又担心对方将自己拆吃入腹,进退之间,便是两难之地。
    “有胆量问我,却没有胆量听我的回答,阿柠,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我今日去了蕉芦馆……”顾北柠答不上,便只能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我还知道姑姑要介绍适龄的青年才俊给你。”澹台衍失去了先前的纵容,不依不饶地将话题重新拽了回去。
    “师兄莫要胡言,长公主不是这个意思……”顾北柠越见慌乱,手足无措地后退了半步。
    无奈澹台衍步步紧逼,不肯给她半点喘息的空间:“阿柠可知何等人才配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自然是要德才兼备……”
    “并非如此,那人必须知道阿柠喜恶,怕黑嗜甜,不宜饮酒;需与阿柠数次共面生死,绝处逢生;需与阿柠心有灵犀,不言自明。”
    “师兄又在胡说,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黑色的影子交叠,顾北柠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无处可逃。
    “怎会没有关系,”澹台衍的声音极轻,像是一声浅浅的叹息,“阿柠可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天下。”
    “不,不仅仅是天下,还有一人可与这天下并肩,阿柠可知,我说的是谁?”
    无边的黑暗倾轧下来,汹涌的浪潮将她淹没,顾北柠脑海中响起尖锐的嗡鸣,她愣愣地抬起头,对上澹台衍灼热的视线,几乎要融化其中。
    他几乎,是在逼她做出选择。
    是退回安全的师兄妹关系,还是更进一步,站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过往的一幕幕被切割成片段,呼啸着在脑海中穿梭而过,指尖的温热尚未散去,心脏不安跳动,答案好似已经昭然若揭。
    没有第二个选择。
    耐心的猎人早已设好圈套,如何会空手而归?
    ……
    被逼至退无可退,顾北柠的下意识反应,仍然是逃避。
    她埋下头,试图夺路而逃。
    澹台衍的君子风度消失殆尽,先前所有温和的纵容退去,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强势,他再一次,隔着轻薄的衣袖,攥住了顾北柠纤细的手腕。
    他不肯放过她,哪怕是片刻的逃避。
    那一刻,顾北柠脑海中浮现了无数个拒绝的理由,且不说家世门户间的天差地别,她是罪臣之女,她的父亲死在澹台衍父皇的诏书之下。
    乱刀砍死,陈尸护城河,尸骨无存。
    澹台衍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开口道:“阿柠,巫蛊案,我同样是受害者,不过,我既继承了澹台的姓氏,那便要一同继承澹台一族的荣光和罪孽,你若因此怪我,我无话可说。”
    低眉顺眼,一副委屈隐忍的模样。
    拒绝的话被堵在心底,顾北柠突然泄了气,理智一点讲,她确实没有指责澹台衍的立场。
    可若答应……
    澹台衍的发难过于突然,步步紧逼、寸步不肯相让,这使得顾北柠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入了两难之地,心中杂草丛生,纷杂的藤蔓缠绕住心神,思维宕机,无法做出任何恰当或不当的决定。
    她第一次陷入如此手足无措的境地。
    澹台衍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力道卸下,终是不忍占据了上风,在顾北柠面前,他毫无原则可言。
    “罢了,是我操之过急。”他退后一步,松开了顾北柠的手腕。
    无论是循循善诱、步步为营,还是单刀直入、攻城略地,任何筹谋,一旦落到顾北柠身上,便好似失去了作用。
    于她而言,没有尽善尽美的法子,情感太过复杂汹涌,而任何理智的思索,都显得冰冷而不合时宜。
    澹台衍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囚徒,放弃了一切与理智沾边的挣扎,心甘情愿地,于情欲之中沉沦。
    罢了。
    顾北柠隐隐松了口气,她无法拒绝,却又不想在此时此刻点头。
    她与澹台衍之间,仍隔着千沟万壑、云遮雾罩。
    “我听贺少卿说,陛下将使臣被杀案交与师兄你负责?”
    澹台衍微微颔首,眉峰微挑:“阿柠担心我?”
    “……说正经的,这桩案子不好办,大概率要不了了之,届时陛下找你要凶手,你打算怎么办?”
    “车到山前自有路,明日之事何需今日烦心?阿柠若无聊,不如好好想想我今日问你的问题。”
    “……”
    得,又把天聊死了,顾北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睡觉。
    跟满脑子只知道儿女情长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还不如回房间会周公。
    “阿柠。”澹台衍突然开口唤她。
    顾北柠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过去:“师兄还有何事?”
    “我明日,还能来见你吗?”一句话被他问的百转千回,千愁万绪沾染其中,顾北柠再次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脸颊上蔓延开来的红晕却暴露了她的心绪。
    要来就来,不来就不来,问她做甚。
    澹台衍今晚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可他看着小姑娘涨成蔷薇色的耳廓,心情大好。
    只要不是拒绝,那便约等于同意。
    他们,来日方长。
    ……
    使臣被杀案造成的恐慌在燕京城中蔓延,有关脚尖朝后的风言风语激起了无数离奇恐怖的神怪传说,那些口耳相传的恐怖童谣,将黑色恐慌渲染至极致。
    可最最糟糕的,是顾北柠的预判得到了证实。
    顺天府尹陆放脚不沾地地忙活了数日,日夜紧盯城中巡视,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他如临大敌,可千防万防,却仍然放不住那双暗中伸出的手。
    又一起凶杀案发生,一模一样的案发现场,一剑割喉,死后悬梁,朝后的脚尖……唯一不同的是,死者为燕京城内富商,与朝政无关。
    使臣被杀案的调查陷入了瓶颈,不论是大理寺还是顺天府尹都对此束手无策,而全权负责此案的澹台衍,却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听说那位刚刚回朝的六殿下,近日迷上了金石制艺,日日盘桓于西市。
    一时间,弹劾澹台衍的奏章,堆满了昭仁帝的案头,甚至数倍于对大理寺和顺天府尹办事不力的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