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微微松了口气，他调查过苏灵致，因而知道苏灵致本性如此，从小被虐待成长的女孩子，要么胆小懦弱，自卑自厌，要么阴郁沉闷，寡言凶狠。苏灵致属于后者，她最快意，最开朗的岁月被扼杀在青春期。
    因此他才怀疑过苏灵致，不是苏灵致。
    在他身边的苏灵致太过活泼，热情，温暖，一点都不像调查中的苏灵致。
    她在枫叶国际是被霸凌，孤立，欺辱，可她要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她会恐惧，会害怕。然而，她也会还手，会打人，矛盾才会因此越来越深，只有在秦深面前，才有一点少女的模样。
    恢复记忆的苏灵致，变成了他调查报告中熟知的模样。
    他对她的过去，生了无数好奇心，顾臻从未在意过苏灵致的过去，对她怎么去暗影会，在暗影会是谁，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从未过问，不是回避，是觉得苏灵致在他身边就好，他不必去深究暗影会和她的牵绊。
    如今，他生了旺盛的好奇心。
    春光正好，也不知是不是一个谈心的好日子，顾臻问，“苏灵致，你是怎么去的暗影会？”
    苏灵致在暗影会的经历，查不到，温寒封了档案，也不会告诉他。
    “我伤了人，逃离江城时，正好遇上暗影会的人，那时我一身是血，无处可去，随他去了暗影会。”苏灵致淡淡说，“每一个要进暗影会的人，都要去绝命岛历练，我也不例外，我通过选拔，进了罗刹军团。”
    “绝命岛历练……是什么内容？”
    “几十个人，相互厮杀，七七四十九天，杀到最后一个人。”苏灵致声音越发冷淡，薄如春冰。
    顾臻背脊发凉，那一年的苏灵致，未满十八，却要孤身一人在绝命岛活下来，她都经历了什么？
    顾臻不敢细问。
    怎么会走到那样的境地？她从小在江城长大，见过最险恶的事，无非是电视剧上的命案，现实里见过最凶恶的，也就是陈春花虐待她，是怎么样的绝望，让她愿意在绝命岛上厮杀，明明……她应该有第二条路的。
    进了罗刹军团，也就真正成了暗影会的刀。
    他对暗影会特训略有耳闻，据说几大军团都在绝命岛上历练过，项目之多令人咋舌，可尽管残酷，几大军团的成员对暗影会都是忠心耿耿，甚少有人叛变。
    “当时伤了人，怎么没去报警？”
    宁愿跟着一个人远走他乡，这不像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女会选择的路。
    苏灵致知道他很敏锐，也没撒谎，“不想活了。”
    顾臻大为震惊。
    苏灵致想起那时的心境，“那时我就想着，人活着真没意思，要受这么多罪，要遇见那么多恶心的人，恶心的事，不如死了。”
    活在深渊里，看不到一点希望，又无力挣脱，除了死亡，没有路。
    “还想死吗？”
    苏灵致似是意外顾臻会这么问，她笑了，“不想。”
    “所以你向死而生，我还要感谢暗影会。”顾臻很难说得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恨暗影会，恨了十几年，不能赶尽杀绝，令暗影会分崩离析，是他的遗憾，没想到暗影会却把苏灵致从死亡边缘拉回人间。
    “我不想和你谈暗影会的事。”苏灵致淡淡说。
    “行，那就不谈。”顾臻却很强势，“谈一谈我们吧，你恢复记忆后，想做什么？想去哪儿？”
    “我有选择吗？”苏灵致脸上多了一抹嘲讽。
    “你没有选择，不管你是否恢复记忆，你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那你何苦多此一问。”
    “可你并不愿意。”
    “我的意愿，你也不在意。”苏灵致笑起来，有几分恶意，“顾总，你还认识我吗？”
    他目光微变，知道苏灵致是什么意思。
    “你是苏灵致，一直都是。”
    “你可真撞邪了。”苏灵致拿了一个蓝莓送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口腔中溢开，忍不住戳破顾臻的期盼，“你想要的苏灵致，回不来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苏灵致？”
    “不要自欺欺人了，顾臻，你需要的是热情，开朗的苏灵致，是一个能抚慰你心伤，能治愈你情绪的我。你本就患病，病得还不轻，你看着我自残，觉得眼熟吗？你是不是也做过一样的事，两个神经病在一起，只会一起沉沦一起死。”苏灵致笑着说，“顾总，我这颗药过期了，要不……你换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