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这些人大都已经清楚莱尔的目的，莱尔的身份，众人或站或坐，目光在明处暗处，但不管大家坐在那里，眼神总是、永远落在莱尔身上。
顾静姝垂了垂视线，唇角笑意讥诮了几分。
这，或许就是自己的报应。
船行驶了一段距离，蓝雨伯沉不住气地上前：“莱尔。”
莱尔不咸不淡地抬头：“蓝先生。”
蓝雨伯被莱尔过分平静的态度激怒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冷静！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事情，你还害得我的儿子出了问题，你——”
视线触及莱尔的瞬间，他蓦地窒了窒。
顾静姝的眼神是绝对的冷静，没有一丝情感！
这样的眼神，足以令每一个因她而愤怒的人彻底疯狂，却也让人情不自禁地迟疑，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为什么这么冷静，是不是还有什么底牌是他们不知道的？
高博洋在监视器里看着，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好家伙，老戏骨这怕不是把台词给忘了吧？分明在剧本上，现在他是有台词要说的。
不过老演员终究是老演员，仅仅沉默了片刻，他便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继续咆哮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儿子给害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呈现出的效果竟然比之前预想的还好。
高博洋松了口气，还好没喊停。
顾静姝继续对戏，风轻云淡地点头：“啊，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居然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蓝雨伯看着顾静姝的眼神阴沉无比，“莱尔，有时候我还真是好奇，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天底下，居然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面对蓝雨伯的挖苦讽刺，顾静姝笑得仍然平静。
顿了顿，她微微偏过头，语气很迷惑：“蓝先生，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哪来的资格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
蓝雨伯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静姝唇角轻轻勾了一下，站起身来凑在蓝雨伯耳边说了几句话。
一瞬间，蓝雨伯瞪大了眼睛，连瞳孔的放缩都无比拟真。
反而是顾静姝的表情十分平淡，说完了便坐了回去，就好像自己在说的只是一件寻常无比的事，根本不值一哂一样。
副导演忍不住嘀咕：“我说……顾老师她这个表情，会不会太镇定了点啊。”
“这个……”高博洋抓耳挠腮了下，如果换成其他演员，他十有八九会当场喊停重拍，但这可是顾静姝！
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继续看吧。”
“也行。”
副导演心里多少也有些拿不准，点点头答应了。
小船上，气氛风起云涌，波诡云谲。
其他众人或多或少也都跟莱尔有过短暂交锋，所有人都对她有所敌意，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率先将敌意外显表现出来，毕竟谁的屁股也不干净。
船上维持着诡异的平衡，没有人说话。
蓦地，风云骤起。
大风大浪袭来，整艘船开始摇晃！众人顾不得再去围攻莱尔，一个个全都抓住自己身边固定的东西，不想被摇下海去。
饰演莱尔的高中同学孟昭险些被甩下去，危难时刻第一反应还是大叫：“莱尔！”
莱尔狠狠愣了下，一瞬间，许多回忆似乎在眼前闪回。
她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也对得起许多人，可……她其实，并不想将自己的老同学拉进这场漩涡中。
只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报应不是吗？
脑海中的念头转瞬即逝，最终理智占据上风。
“抓住我的手！”
最后关头，莱尔一咬牙，选择回头拉住孟昭。
孟昭差点被摔下船，但还是相当敬业，脸上努力表现出惊喜，复杂，矛盾……种种情绪，不过隔着浓烈的水雾，镜头震动和其他，可能也看不太真切。
顾静姝咬牙，费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将孟昭甩上船去，自己却坠落下去。
“莱尔！”
孟昭看见顾静姝自己摔了下去，急了，想回头将她营救上来。
蓝雨伯却突然拦住了她：“等等，不能救他！”
“蓝先生！”孟昭回过头去，震惊无比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以这样？！”
蓝雨伯大声：“不能救她！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可……”
孟昭跟蓝雨伯据理力争，努力撕扯。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莱尔下了水之后，水里几乎没几下扑腾便彻底没了动静。
水底，两台摄像机怼着顾静姝的脸拍。
顾静姝闭上眼睛，脸上有疲惫，也有解脱。
莱尔的一生太过于疲惫，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睡一觉……
在水底不住下沉，顾静姝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
*
高博洋对着监控器的镜头猛点头：“完美！非常完美。”
这场表演，顾静姝将莱尔的疲惫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他想要的感觉，这就是他想要的莱尔！
剧本到了这一步，船上众人的惊慌失措也差不多可以收一收了。
高博洋回头看向道具师：“可以了，准备收工！船可以不用再摇了。”
“好的导演，明白！”
道具师答应一声，就要将船停下。
谁知刚要停船，道具师却发现，原本准备好的开关不管用了！
船仍然在风浪之中摇晃个不停，就好像风中的落叶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道具师大惊失色，回头看向高博洋：“导演，出问题了！”
“顾老师就是品质保障，果然……”高博洋美滋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等等，你说什么出问题了？”
道具师一脸惊恐：“船！船出问题了，怎么办？”
“嘶——”
高博洋瞬间倒抽了口凉气。
最不该出问题的船，居然出问题了！
谁都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高博洋这边的声音很大，演员那边也听见了。
扮演蓝雨伯的老戏骨这回是彻底顾不上表演了，一脸惊慌，狼狈大叫：“船失控了！救人啊，有没有人来帮忙啊！”
刚从水面上浮起来的顾静姝闻言也吓了一跳。
她皱了皱眉，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大船的螺旋桨仍然在不停转动，而且还有越发剧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