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安当然知道赵启明已经离开，他亲眼目睹自己和宸哥的亲密举动。
    他像个绅士一样，默默地低头离开了。
    “怎么样，一起走走吧？”赵启安看着贺宸把手机揣回兜里。
    贺宸朝赵启明刚刚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点点头。
    刚刚从armani离开又返回的贺宸，让售销员有点吃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刚刚还是一个脸上有伤的男人，突然间就换了一个十足的美男子。令她们不禁恍惚，刚刚那一幕到底是真是假。
    “宸哥！你觉得外套选择西装大衣怎么样？”赵启安边触摸着一件卡其色大衣，边回头问贺宸。
    贺宸心不在焉。他抬头接触到赵启安的视线，却发现他似乎根本就不理会自己是否心猿意马，脸上盛满笑容，问自己意见。
    “可以，挺好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本来就好看，皮肤也白，穿什么都不影响。”
    “听着像是夸我，但也很敷衍！”赵启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未减，“那就这件了。”
    贺宸没有说什么，手机动了一下，他赶紧拿出来看，没想竟然是条垃圾短信。
    说实话，赵启明作为一个体面的男人，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外面痛哭……那是贺宸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事。哪怕是女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启安，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哥他……怎么了？”
    “你指的是什么？”
    “他脸上的伤，是你爸打的，对吗？为什么？”贺宸眼神压迫地看着赵启安，仿佛他一说谎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
    “是的，他跟我爸吵架了，要搬出去，我爸打了他一下。”虽然自己搬出去和被赶出去是两码事，但贺宸这么问，就代表他不知情。赵启明那个人，他十分了解，从小到大，他逆来顺受惯了，天大的事都不会为自己辩解，何况这情不光彩的事，他不会到处宣扬。
    贺宸将视线从这赵启安身上移开，“我知道了，走吧。”
    两人出了armani，赵启安看着贺宸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开始把背影留给自己，曾几何时，他总是和自己并肩行走。但此刻他的心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了。
    “宸哥！”赵启安叫住他，“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贺宸回头看着他。
    “我们正式交往试试看，如果你觉着不合适，我们再分开。可以吗？”
    美丽的脸庞，鲜红的双唇，曾经如梦境一般美丽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贺宸却突然感到犹豫了，不知是不安还是不快的莫名焦躁感，“再说吧。”
    外头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冬日的暖阳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套房内数字电视打开着，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已经灭了十几根烟头。
    赵启明坐在沙发上，身体向后仰，他左手拿着香烟，右手的手背盖着眼睛，泪水还是从眼角静静滑落——
    他去赵氏签了自愿放弃遗产继承协议。这也许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见父亲了，父亲在一次车祸事故中左腿受了伤，后来就一直需要借助拐杖行走。
    他以后再也不能打我了，赵启明这么想着的时候，眼泪便不听使唤地流出来。
    父亲最后一句话是，“我养你这么大，不欠你的了。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赵启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记得昨天是他的生日，院子里好多花开了，小时候他和那些花在一起，因为生日那天很多花都开了。他不是不擅长说话，只是没有人理他，连保姆也不教他，所以他才五岁开始说话，并不是智力低下。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了。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长大了，与人的牵绊，又该如何？他对贺宸畸形的执念开始了，因为那个黑发少年曾经深情地凝视着他——给了他一片创可贴，他永远无法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他把贺宸禁锢在他的记忆中，永久地深爱着这个少年。
    沉浸在回忆中的人，被手中的香烟烫了一下，才惊觉，原来手机响了。
    楚星晓的声音很温暧，莫名给了他一丝宽慰，“启明哥，你在哪里？方便见一面吗？”
    “方便。”赵启明熄灭香烟，站了起来，“你在哪里，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在餐厅等你，地址我给你发过去！”没等赵启明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赵启明进浴室洗了把脸，眼下的瘀青丝毫没有消散，反而更严重了。
    他开车回画廊，取了东西就到楚星晓约定的餐厅。
    人很少，高档餐厅晚餐时间更有情调，人也会相对多一些。
    赵启明很少到这种地方来。
    楚星晓见到赵启明的那一刻，眼泪一下子就涌上眼眶，不过短短两个月，他看起来好瘦，脸上的伤更教人心酸，“你的脸怎么了？！”
    赵启明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不小心撞到的……你们每个人都要问一遍，看来好之前不适宜出门。”
    “我认真的……”楚星晓看着他，“你看起来过得一点都不好。”
    楚星晓的眼泪一下子就滑出眼眶，赵启明微笑着给她递上餐巾纸，摸了一下她的头，“别哭，让人看笑话了。”
    “嗯……”楚星晓点点头，忍了下来。
    赵启明将准备的礼物递给她，“今天就算你不约我，我也打算跟你见一面的。”
    “是什么？”
    “你看看！”赵启明帮她将包装拆了下来，“不久前画的，希望你喜欢。”
    楚星晓看到画中人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不是应该要现场实景写生，或者对着模特画吗？！”
    “把看到或听到的画下来，就跟默写一样，所以默画都是基本功，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可这也太……”楚星晓想说壮观，但感觉并不合适。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海边，楚星晓坐在木亭子边，双脚荡在海面上，海风轻轻地掠过，丰盈的秀发随风而动，远处的灯塔，海鸥低鸣，随着浪花起伏……
    原来自己的脸是这么纯真、干净、漂亮吗？
    楚星晓抬头看着赵启明，“为什么我觉得她很漂亮，很……我说不上来，这幅画让我感觉很好！”楚星晓将画小心放在一旁，“启明哥，谢谢你。我突然间感觉我自己好像也挺漂亮的……”
    赵启明却回答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楚星晓不好意思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启明哥，我叫你出来，其实……其实是贺夫人邀请我们家参加生日晚宴，她说贺宸要订婚。对不起，你的事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贺夫人说是赵氏公子，是你弟弟吗？”
    赵启明没有回答。
    “启明哥，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是不是不喜欢你……”楚星晓的眼泪又开始落下来，这回怎么都止不住，“我感觉你好像快要活不下去了……我好难过，启明哥，如果是这样，该怎么办？”
    “……对不起。”
    赵启明终于泄露出了苦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让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担心，真是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