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回到云州,一下飞机就被严屹接走,因为有一个重要的刑侦案件需要他的协助。
赵启明坐在后座,一边听着严屹讲述案件的细节,一边在画纸上迅速勾勒出嫌疑人的面部特征。他的表情严肃,动作利落。
自从高一那年被带回警局协助办案,已经过去了整整12年。这12年里,他虽然一直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但早已成为警局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为了训练他的手感和眼力,他曾被要求每天至少画出十个人的脸部特征,为此还专门学习了解剖医学和犯罪心理学。
在云州警局,赵启明以模拟画像师的身份协助民警破案200余起,曾在重大案件侦破中屡建奇功,被局里誉为身怀绝技的“妙笔追凶”。
直到最后,他的书房里,除了书籍和画稿,还摆放着全套的绘制工具和解剖教学头骨。
如今,哪怕他作为艺术家的生命达不到荣耀的高度,那么作为一名模拟画像师,他至少是合格的。
不管是传统意义上的模拟画像,还是做颅骨复原,还没有人能在这个领域上超越他。
从机场到警局的路上,赵启明已经完成了画像。
但当他走进张局办公室时,又被分配了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为那些无根可寻,没有史料的英烈绘制还原生前画像。
出了警局大门,赵启明在门口点了根香烟,烟雾在凛冽风中袅袅升起。
此刻他的确需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但光是博物馆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
为英烈绘像更是需要倾尽大量时间和精力的细致工作,也许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需要和英烈家属反复沟通,结合战役历史年代进行学习和研究,才能最终呈现出真实可信的画像。
这是一项艰巨而又神圣的任务。他感到既兴奋又沉重,更多的还有复杂。
曾经他以为他孑然一身踽踽独行,终其一生只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和家人的庇佑。
如今真正到了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身边那些他不怎么在意的人和事,已经像一个巨大的关系网,紧紧将他网住。
他曾经只想在赵氏做出一番成绩,但光是怎么从魔音上升到内部高层,他以赵氏继承人的身份摸爬滚打了五年,却连高层的门坎都没有摸到。
如今,离开了赵氏。移民是唯一的出路。
如果没有贺宸,他反而可以留下来,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模拟画像师也好,画家也好,甚至找一家美院当老师也不错。
但他没有自信在这里看着贺宸,而与他没有任何交集。他想到贺正礼绑架他的事,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得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必须离开,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最终,赵启明熄灭了香烟,打车直奔画廊。
贺氏大宅的餐厅内,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午餐。
昨天陆乘风结婚。而贺宸,也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结果喝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
见他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贺夫人语气严厉地责备道:“宸儿,你怎能如此放纵自己?是别人结婚还是你结婚?你爸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处理事务,你却在这里睡到日上三竿,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成何体统?”
贺宸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回应:“妈,您就别唠叨了,我现在心里烦得很。”
沈秋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瞪了贺宸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嫌我烦?那就别做那讨人嫌的事!我已经跟你父亲商量好了,咱们以后约法三章。你若再喝个没分寸,我就让人把你抬到猪窝里,臭死你!”
贺宸闻言,眉头紧皱。他自小就爱干净漂亮,听到母亲这样的威胁,心中自然是不悦。
沈秋见儿子没有反驳,心中暗自得意。
她转而又道:“今晚让启明来家里吃饭吧?他都跟你订婚了,这么久也没来家里吃过饭。你给他打个电话,今晚你干脆下厨吧!”
贺宸一听“赵启明”三个字,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打。您也不准打,我不想看见他。”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佳肴,“我们家有的是厨师,不需要我亲自下厨。”
沈秋不解地问道:“为何不能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已经划清界限,您如果一定要让他来,那就我走。”贺宸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绝情?看来他真的是伤你很深啊……难怪你会借酒消愁。”
“妈!您能不能不说话了,让我安静吃几口饭吧。他伤不了我,我也不稀罕他。”
沈秋却不肯善罢甘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某人昨晚喝醉了,还喊着他的名字。”
当然,实际上是沈秋问他是不是没有跟赵启明一起,有的话不应该喝成这样啊?
贺宸听闻,就说了一句,“赵启明?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我喊他名字?”贺宸半信半疑。
“我发誓!你喊了他的名字!”沈秋郑重其事地说,“我把他请来,有什么你们当面说清楚,如果真的无法挽回,我就为你们解除婚约!”
不知是否“解除婚约”这四个字触动了贺宸,他没有答话。
沈秋瞅准时机,立刻拨通了赵启明的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竟没有接听。
沈秋道,“可能在忙。”
贺宸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贺宸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赵启安的来电。
赵启安在电话那头轻声问道,“宸哥,你好些了吗?昨晚喝了不少。”
贺宸听到赵启安的声音,眉头不自觉地紧蹙。他本不想接这个电话,但还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嗯,好多了。”
“那就好。”赵启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我刚好在你家附近,要不要带点醒酒的东西过去?”
贺宸心中一滞,随即又想起昨晚的种种,当时他喝多了,赵启安也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何故,这个举动让他异常反感。
他冷淡地回绝:“不用了。”
赵启安似乎感受到了贺宸的冷淡,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宸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会到你身边去,我会一直等你。”
贺宸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沈秋在一旁看着,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但这次,她真的希望他能重新考虑和赵启明的关系。
“宸儿,你和启明……”沈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贺宸打断。
“妈,你再说下去,我就真的吃不下了。”
沈秋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插不上手。
就在这时,赵启明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沈秋立刻换上了笑脸,热情地说:“启明啊,你好啊!我是贺宸的妈妈。”
赵启明在电话那头一愣,随即礼貌地说:“贺妈妈您好,有什么事吗?”
沈秋说:“是这样的,我想请你今晚来家里吃个饭,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可以聊聊。”
赵启明有些犹豫,但想到沈秋是长辈,也不好拒绝。
况且以贺夫人的性格,自己的理由肯定会被无视,这点贺宸也无可奈何。
电话那边赵启明沉默了好久一段时间,决定当作是临别前的饯行,于是说:“贺宸知道吗。”
“当然。”沈秋看了贺宸一眼,爽快地道。
“那我晚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