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警局时，已经快凌晨。
    赵启明驾驶着迈巴赫，在空旷的道路上缓缓前行，车内的情歌旋律悠扬，与夜色融为一体，更添几分孤寂与思念。
    这辆迈巴赫出过两次严重的交通事故，所以赵守仁原本打算把它处理掉。但这是赵启明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向父亲索要东西，赵守仁也就默认把车子给了他。
    赵启明之所以索要那辆车，是因为这是赵守仁的座驾——远超出了它作为一辆车的价值。
    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交通工具，更是父亲的一种象征，是他内心深处对父爱的一种渴望和依恋：一种从未被允许接近的陪伴。
    拥有这辆车，就像是拥有了一份来自父亲的守护和祝福。
    贺宸问他是否喜欢云州的繁华，对于云州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他也不能免俗。
    贺宸的身份地位，似乎与这座城市的气质更为契合，仿佛整个城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以随意翻云覆雨。
    而就是这样毫无牵连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背景。
    有时候想来，那个时候他会做出那种让人怪异的举动，他是不是故意为之呢？看着自己一脸无语的惊讶表情，他似乎还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是他竟然一点也不记得自己，让赵启明感到些许失落。
    重逢之后，他已经围在赵启安身边转了，没想过会重逢，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他的，赵启明并不清楚。也许是从一开始，也许是重逢的第一眼对视开始。贺宸讨厌他，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赵启明就是知道。
    因为在意，所以心痛。
    那双习惯于描绘嫌疑人的手，在创作的过程中不愿意画人物。但却总是自然而然地勾勒出另一个人的面容、骨骼乃至皮肤的纹路——为了隐藏真心，与他相关的所有画作都秘而不宣，赵启明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爱他……又希望全世界都不知道是他。
    所以才有了《触天》，在《触天》里流传着一个他们相爱的传闻，无所不能的神俯视众生，却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如今，贺宸就在身边。触手可及。赵启明不太确认是不是现实，贺宸说他是可以实现的。
    但赵启明必须亲手触碰到他，用指尖感受那份真实的温度，他才能安心地相信这一切都是现实。
    多么可怕的爱恋……思念以口唇传达，妒嫉贯穿胸膛。
    现在把他给谁都是不行的。
    什么离开也无话可说，那不是他的本性。
    回到酒店后，大堂里的时钟指针指向了凌晨十二点半。赵启明走到前台，又重新拿了一张房卡，然后回到了房间。
    因为九点多的时候贺宸发信息过来：我跟朋友喝酒，今晚不回去了。
    桌面上的东西之所以不让贺宸碰，是因为给他准备礼物时，留了几张他小时候的画像，同时，也有一份自己的心理评估报告。
    赵启明看着窗外，取出烟来点上。顺便将手里的心理评估报告点燃，不一会儿，纸张便化作灰烬。
    赵启明倚在窗边，手中的香烟燃烧着，发出淡淡的光亮。约摸过了半小时，烟灰缸里堆积了三个烟头，赵启明才转身去收拾东西。
    离开赵家时，他几乎没带走什么，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原来的地方，还有一部分放在画廊。此刻，他身边只剩下几套换洗衣物和一些私人用品。
    收拾完毕，洗漱完便躺到床上。
    宋宴早些时候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明天十点，岩塔海岸。
    竖日清晨，阳光照在大地上时，天空已是一片蔚蓝，仿佛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九点半，赵启明提前来到约定地点。悬崖上的那片空地，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不远处，还停着几辆崭新的跑车。
    赵启明从他那辆黑色迈巴赫中走出，身姿稳健，他步伐从容地走向众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或紧张。仿佛与他们只是久未谋面的朋友，而非敌对关系。
    在这片悬崖之上的空地上，气氛异常热烈，仿佛真的在举办一场赛车盛事。
    众人聚在一起热烈地交谈着，彼此间调侃与玩笑，也有对即将发生一切的期待。
    赵启明走近，原本热闹的氛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众人渐渐噤声，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他。
    “你们好。”赵启明主动开口，声音平和坚定，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仿佛在无声地向他们传递着友好。
    “你好。”有人回应，声音中带着几分谨慎与好奇。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致意，但气氛依旧显得有些拘谨。
    王浩还没到。
    宋宴心里不安，对赵启明说，“你过来一下。”
    赵启明向众人点了点头，便跟着宋宴走到了一旁。
    微风从两人身边拂过，带来一丝寒意，却也吹散了赵启明心中的些许杂念。
    宋宴看着赵启明的脸，总觉他脸色有些苍白，问道，“你不舒服吗？”
    “没事，我挺好的。”赵启明笑笑。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宸哥说，所以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了。他跟我说让你立刻回去……”宋宴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让我无论如何要拦住你。”
    “我会点到为止，你不用担心。”赵启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缓缓说道，“我人已经来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是不会退缩的。”
    听到这句话，宋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默默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赵启明突然转头看向宋宴，语气平静地问道：“昨晚你们跟宸哥喝酒了吗？”
    “没有。”宋宴摇了摇头。
    接着又说道：“我觉得宸哥应该会给王浩打电话，不让他出现。这样一来，这场比赛就可以避免，大家全身而退，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结果。”
    “王浩也许不会接宸哥的电话，”赵启明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浩对我敌意很深，他是一定要赢我的。只是，我并不想轻易认输。”
    “赵启明，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宋宴转身凝视着身后那群衣着光鲜、神情轻松的富二代，语重心长地劝解道，“时过境迁，他们早就将此事当成一场闹剧，没人跟你较真。”
    “我并没有当真啊。既然大家都把它当作一种消遣，那我就陪他们玩玩好了。”赵启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赵启明心头一动，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是宸哥！”
    只是当他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与贺宸一同下车的，还有赵启安。贺宸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相比之下，赵启安则显得轻松自在许多。
    赵启明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在贺宸和赵启安之间徘徊，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赵启明的目光落在贺宸脖颈处的吻痕，身旁的赵启安，他脖颈上同样有着深深浅浅的咬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之间的秘密。
    贺宸快步上前，紧紧抓住赵启明的胳膊，“跟我回去！”
    赵启明用力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看向贺宸的目光不是愤怒，而是悲哀。赵启明声音颤抖着问：“你们昨晚在一起了？”
    贺宸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赵启安一同出现引起了误会，急忙解释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因为……”
    赵启明却根本不听他的话，一步步向后退去，眼中满是绝望。
    他喃喃自语：“我说没说过，不许你们俩在一起。我真是太天真了，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我这样的丑八怪又怎能与你那位美貌动人的心上人相提并论呢？”
    贺宸心中一阵剧痛，他想要拉住赵启明，但对方却迅速挣脱开来。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昨晚只是因为赵氏和你的事情才见面的，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事，以前……”贺宸急忙解释道。
    赵启明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不要你了。昨天以前是你不要我，今天以后，是我不要你……”
    “我不同意……”贺宸心里又急又气，上前想要抱住赵启明，被他狠狠推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或怜悯……我不准你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