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吉亮也没想到,昌丰郡会沦陷的如此之快,也正是因为他主动前往援助,才会救下宗延宏图。
否则的话……
“雷将军大恩,宗延黎没齿难忘。”宗延黎听其言语,当下毫不客气屈膝拜道。
“将军快快请起!”雷吉亮连忙弯腰扶她,盯着宗延黎这重甲不脱身,铁甲覆面的样子,那双眼所流露出的东西好似就更为让人动容了。
“你我同为将,本就该是互相帮扶。”雷吉亮略有些复杂看着宗延黎道:“明威将军重伤昏迷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醒来,将军日夜兼程而至想必早已经困乏,不若暂下去休息一二?”
“庆帝亲征而至,不会这么轻易败退,迟早还会卷土重来。”
“将军当好好养精蓄锐方能迎敌。”
宗延黎听雷吉亮话语缓缓点头,她虽是愤怒心伤,恨不能立刻揪出军中细作,却也知道一切急不来。
她再度对着雷吉亮躬身拜道:“二伯要麻烦雷将军看顾了。”
雷吉亮连道无需客气,转而让帐下亲兵带着宗延黎去军中休息了。
雷吉亮目送着宗延黎离去,心中对宗延黎万分赞叹,早闻宗延黎大名,少年成名在他身上却不见半分锐气,沉稳气度简直比老将都深切,以前只道是寻常,而今得见他算是更为佩服了。
“父亲!那位平西大将军呢!”门口走进来了一白袍小将,长得那叫一个面若桃花,白里透粉柳眉弯弯的,都无需多看俨然是女子扮做男儿模样。
“你怎又穿成这样?”雷吉亮眼眸一瞪,颇为头疼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道:“不像话,快去换了!”
“我若换了你又不让我入军营了。”那小将跺了跺脚,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瞧着英姿飒爽扬眉笑道:“我扮做你帐下亲兵,便不算女子了!”
“胡闹!”雷吉亮大为无奈,这小丫头自幼在他身边长大,刁蛮任性不服管教,打小就偷摸换男装跑进军帐之中与雷吉亮帐下兵卒打斗。
这一来二去的,雷吉亮帐下兵将们都对这位大小姐熟悉万分了,见她扮做男装就唤小将军,换了女装就唤小姐,非常熟练。
如今雷绮美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不似幼年,雷吉亮严令禁止她再入军帐,好不容易老实了一段时间。
此番听闻那位赫赫有名的平西大将军来了,便又大着胆子换上了男装跑过来,想要一睹其英姿的。
雷吉亮没好气的看着自家闺女道:“人早走了,哪有功夫搭理你。”
“爹!你怎么也不帮我留一下!”雷绮美很是郁闷的跺了跺脚道。
“休要胡闹了,军中不是叫你儿戏的地方,快去换了。”雷吉亮拧眉训斥雷绮美,将人给撵走了。
宗延黎这一歇下去,再醒来时候天都黑了。
高飞林见宗延黎醒了连忙打来水,让宗延黎简单擦洗,自从跟了宗延黎后高飞林也看出来,自家将军很爱干净,若非是情势所迫,每日都要洗漱甚是讲究。
宗延黎擦洗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唤了哑奴来帮着穿戴军甲,这重甲沉重她自己不好穿脱,故而轻易不脱甲。
宗延黎匆匆用了点膳食,转头唤了龙飞光和白修筠等人入帐,趁着这等功夫大约了解一下当下战局。
“先生去过庆国,可见过这位庆帝?”宗延黎首当其冲先听听这位庆国皇帝,既敢御驾亲征,想来有些本事。
“略有了解。”公孙璞还真是知道,略微思索了一下挑眉说道:“庆国这位皇帝确有勇武之能,只是过于武断不听劝诫,从张晏一事上,想必将军也能看出一二。”
“庆国之军贵在战车军械,若又要缴获战车,又要对敌恐怕难。”
“若是尽数毁之,却又实在痛心。”
这年头打过仗的都知道军械之可贵,战马都如此难得,更别说那耗费多少人力造出来的战车了。
若是有办法,能抢来最好不过。
宗延黎深谙其中道理,略微点了点头说道:“天底下如邬建犴之辈的谋略之帅少之又少,此番庆国倾一国兵力而来绝非寻常。”
“最要紧的一点,究竟是何人走漏了风声,致使圆石关守军全军覆没!”宗延黎说到此处便忍不住握紧拳头,怒而砸下桌案,眼底满是戾气。
“此事非同小可。”众人连道将军息怒,而后面色同样凝重道:“恐怕需要待明威将军醒来之后,问其明细再行纠察。”
宗延黎听着闭了闭眼,像是压下胸腔之中怒火。
转而询问了一下帐下兵将的情况,让诸位将军好好安抚兵卒,喂养战马,尽可能早日恢复精神随时备战。
众人一一应下,而后各自散去,待明日与雷吉亮共商战事。
次日清晨。
宗延黎早已习惯晨起练刀,不想在起来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桌上多了一小壶酒,她上前拿起酒壶细嗅一二,闻到了酒壶之中淡淡的菊花香味,这竟是一壶菊花酒。
宗延黎略微愣住,这么一小壶酒两口就没了。
她略显疑惑待出帐外才得知人人都有一杯菊花酒可饮用。
“今日重阳,这酒是雷将军的夫人送来的。”高飞林对着宗延黎俯身拜了拜解释道。
“雷将军竟是这样有心……”宗延黎万分意外,看着帐外将士们饮此一杯酒,那脸上的笑颜好似突然鲜活了起来,他们不仅仅是一心为战,也在很认真的活着,过重阳佳节。
宗延黎垂眸看着手中小酒壶,沉默良久最后去了雷吉亮帐中致谢。
雷吉亮见宗延黎为了如此小事这般郑重很是哭笑不得道:“我家夫人每年都给军中将士们酿几坛酒,今年没料到会突起战事,这酒里都兑水了,分予将军手中也不过这么丁点儿,我都觉得羞愧。”
“偏偏夫人不听,定要送酒而去。”雷吉亮很是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家夫人郑重,莫说是重阳了,端午中秋都会想法子弄些吃的,分予将士们。
夫人说兵将远离家门到他辖内,便当视为家人,既是一家人那就得过节。
如此雷吉亮再不阻挠,将军夫人甚至从各地寻来绣娘,为军中将士们纳鞋底制冬衣,如此亲待简直宛若亲娘。
也正是因为此举,雷吉亮帐下兵卒各个都是万分尊崇将军和将军夫人的。
宗延黎听闻此事大为震惊,又是万分感叹对着雷吉亮道:“雷将军得如此贤妻,当真是天大的幸事。”
“哈哈哈!”雷吉亮听了宗延黎这般夸赞也是高兴,当下邀了宗延黎道:“将军想必尚未用饭,我夫人做的清汤面甚是可口,来来来……”
“这如何使得。”宗延黎当下推脱欲走。
“无妨无妨,不过添一副碗筷罢了。”
“……”
宗延黎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被雷吉亮拉去了家中。
一路行至雷家院落,小小的宅院,沿途见城中百姓安居乐业,看的出来在雷吉亮的守护之下,百姓们甚是无忧,即便如今庆军就在外,百姓们该下地的下地,该出摊的出摊。
观此便能看出雷吉亮此人绝对是信得过之人。
“夫人——!”那在外如此沉稳魁梧之人,刚入家门便嗷嗷叫唤了起来:“快去备好酒好菜来!”
“这一大早的,你不是刚去军中?”谢夫人听着雷吉亮的嚎叫颇为无奈,自内院走出,衣着朴素却是难得的好颜色,眉眼温和乍一见宗延黎,那重甲着身铁甲覆面的宗延黎似是愣了一下。
实在是宗延黎包的太严实了,浑身上下一股铁血之气,愣谁见了都得害怕吧?
宗延黎略有些无措,愈发觉得自己不该来了。
雷吉亮却是哈哈大笑道:“这位便是我常与你说的,那位平西大将军,宗延黎!”
“用得着你介绍?”谢夫人瞪了雷吉亮一眼,走上前对着宗延黎福了福身拜道:“妾身谢氏,见过将军。”
“夫人不必多礼。”宗延黎连忙躬身回礼。
“你休要看我家夫人这般温和,她本事不小呢。”雷吉亮笑哈哈的说道,谢氏原是雷吉亮恩师之女,得恩师撮合二人成婚的,谢夫人长得温婉动人,年轻时候却也是舞刀弄棍的。
宗延黎听来很是不可置信,再度扭头看了一眼谢夫人离去的方向,怎么看也不觉得像舞刀弄棍的样子……
雷吉亮招呼宗延黎厅内入座道:“来来来,菊花茶解渴!”
谢夫人一看就是个很会操持生活的女子,家中不仅有菊花茶,还有重阳糕,如此准备精巧让宗延黎很是叹服。
“托雷将军口福,我已有许久不曾吃这些。”宗延黎看着那精致的重阳糕,无端想起了自己母亲。
“这糕点是我女儿做的。”雷吉亮笑道,正欲说话便听到了那欢快的呼唤声响起:“爹爹!平西大将军来啦!?”
那自门口跑进来的女子,穿着不伦不类的长衫男装,瞧着那粉嫩的小脸似是因为跑的急染上了些许淡淡的粉色。
宗延黎刚准备取下头盔面甲,乍一见这跑进来的人也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