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老子要吃饭!”
一些还算有脾气的流民,总算开口回话了。
范离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血性,不敢说话的他反而瞧不起!
随后他来回踱步,眼神从人群中扫过。
“饿!就要吃!这是天理!可我黄岗山的米没那么好吃,因为这里是土匪窝!土匪窝大家应该懂吧?土匪窝从不养闲人!想要吃上我黄岗山的米,那就要拿出真本事!是会杀人也好还是什么奇技淫巧,只要让我相中了,黄岗山的粮食我可以让你们吃到吐!”
范离一只手在空中乱划,吹鼻瞪眼的模样就跟后世欧洲那个小胡子如出一辙,而且说出来的话,同样极具煽动性!
此话一出,流民中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沉默不语,如今这个年月,哪里的米都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该死的乱世,能把自己卖进大户人家为奴为婢,那都是运气顶好,算你有本事!
运气差的,残岩断壁曝尸荒野,连一捧盖住脸面的黄土都是奢求。
那在这乱世之中,什么样的本事才能换来一口粮食呢?
“当家的,你就说让我们干啥吧!”
范离的要求很模糊,本事?啥叫本事?
不知道,那就直接开口问,许多流民抵不住诱惑,就大胆的喊了出来。
听到这底气很足的声浪,范离终于笑了!
“我的要求不高!稍后我会在山下设一文案,大家只要实话实说以前是干什么的,我范离便会斟酌去留,但我在此警告各位!如有虚报者,就算你能混上山吃到白花花的粮食,老子也能想办法把它掏出来!”
范离脸色冰冷,说出了条件,也说出了骗他的后果。
而那要杀人的眼神,就像在告知众人,不要以为他是在说笑,如果敢骗老子,肠子都给你掏出来!
这句话不仅震慑了流民,在场的刘家村民有一个算一个,也禁不住一哆嗦。
往日总是一副笑脸,为大家做事的保长,如今怎么变得如此瘆人?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铖,心脏也在咚咚狂跳。
经历过昌邑血战的他,非常相信眼前的范离绝对会说到做到!
而李嗣道却眼冒精光,看向范离的眼神就像是捡到了宝一样。
这小子果然合他的胃口,够狠!够绝!够精!
可就是没怎么读过书,不然就是他心中最好的选择!
可李嗣道不知道的是,范离真正的学问可不低啊,卧病在床十八年,硬是靠只能动的脑袋自学课本,还考取了文凭。
没办法,一个四肢瘫痪的人,唯一能动的,也就剩脑子了。
范离的要求一出口,又再次引起流民一阵热议。
有人说,这是在故意刁难他们,不管他们有何本事,范离都会想办法赶他们走。
但也有人说,横竖都是死,搏一搏又能怎样。
范离可不管他们如何猜测,已经吩咐李嗣道去弄桌子了。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范离在左,李嗣道在右,已经坐到了文案后面。
李嗣道拿起笔墨,随时准备记录一切。
而纸张却只有薄薄一层,宋代可不是现代,纸张的珍贵程度堪比真金白银。
就这几张纸,还是李嗣道压箱底的存货,用完了,他就只能想办法整些竹简了。
进展并没有范离想象的那样顺利,流民们只敢议论,却不敢上前登记。
范离把一切看在眼里,可他心里却一点不慌。
肚子是会饿的,范离耗的住,流民们可耗不住。
更要命的是,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山上刘家村的妇女居然送饭下来了。
听说家里男人回来了,村里妇女早就想下山寻找,但都被王枢拦了下来。
直到范离稳定了局面,女人们才抱着吃的奔了下来。
“谢了二婶。”
范离从刘家二婶子手中接过一碗白花花的米饭,碗里还有一些酱菜和野菜。
就是这么一碗寡淡的粮食,吃的范离是狼吞虎咽。
“都不用想,这肯定是亮子他媳妇做的饭,又夹生了……”
范离只是吃了几口,一脸苦笑看向一旁刘明亮。
“爱吃不吃!”
刘明亮是出了名的疼媳妇,给他做饭还嫌弃,人家哪能有好脸色。
这句话逗的众人哄笑,把那些吞咽口水的流民早就忘了。
范离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半碗粮食放在了文案上。
要知道这些粮食可是从县府粮仓抢来的精米,也就是白米饭。
白米饭可是实打实的精粮,这可是乡下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的好粮食。
流民中,终于有人熬不住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妇女抱着自己不到一岁的孩子,胆怯的来到文案前。
“报名?”
范离翘着二郎腿,瞥眼询问道。
“不是……”
妇女不好意思的小声回道。
“那你过来干嘛?”
范离说话毫不客气,他不会因为这女人抱个孩子就可怜她,当下这年月,吃不上饭的多了去了。
他不是善人,更是刘家村的保长,所以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对乡亲们负责!
数天前,如果不是刘家村男人敢拼命,村里妇孺连要饭的机会都没有。
“这位官人,我丈夫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如今就剩我们娘俩了,孩子已经三天没有见过一粒粮食了,奴家不是孟浪的人,我可以不吃,但可不可以给我的孩子一小口粮食……”
这位母亲说到最后,那乞讨央求的模样说出的话含糊低微的根本听不清。
范离陷入了沉默,面上却冷酷冰霜。
这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像他前世的母亲?
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多活一天,不惜榨干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
是啊,范离瘫痪了十八年,母亲也守了他十八年。
范离非常相信,如果没有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不可能多活这十八年。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就是眼前这个羸弱不堪随时会倒下的女人,还在为自己的孩子讨最后一线生机。
“不行……”
范离平淡的说出了这样的绝句。
当话语传到女人耳朵里时,她彻底撑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地,哭泣着哄着怀里受惊的孩儿。
最后的救命稻草没了,他们母子已经走不下去了,整个大宋北方都是逃难的人,遍地狼烟。
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活路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女人彻底绝望之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看去。
看到的是范离紧皱眉头,低头俯看着她。
女人也不知怎么,突然止住了哭泣,不假思索的回道:“杨九儿。”
“嗯,好名字。”
“你会做些什么?”
“奴家笨拙,只会一些纺线织布的杂事……”
“嗯,就你了!”
“你要是不嫌弃,文案上那碗粮食你们吃了吧,以后你们娘俩就是我黄岗山的人!”
范离说到最后,还提了提嗓音,生怕那些流民听不到。
杨九儿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直到范离亲自把那碗吃剩的白米饭送到了她的手中。
杨九儿再也忍不住,哇哇哭着抓起白米送进孩子的嘴里。
而范离看着杨九儿如此,心中总算释怀了一些。
他不是善人,虽然心有怜悯,但规矩就是规矩。
有用的人,才能吃的了黄冈钱的米。
而这杨九儿虽然只会一些织布的手艺,但还真符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