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要本王帮忙回忆下,你到底是谁吗?
作者:王尔尧   女扮男装的她桃花有点多最新章节     
    「真名」
    冷玉笙要疯了。
    她竟敢装不认识他。
    他急地跳下马背,径直过来一把扯下女子面上的白纱。
    是这么熟悉的一张脸,是叫他昼思夜想用脑海细细摩画,想用亲吻从眉头处一笔笔勾描的一幅工笔丹青。
    画上的人动了,却果然无情。
    她蹙眉瞪了他一眼,小嘴儿挑衅地撅了撅,又翻了翻眼皮,回到面无表情。
    可任是无情亦动人。
    他嚣张的气焰消了下去。
    “阿嫣……”冷玉笙弱弱唤了一声,抬手要扯她的袖子。
    “男女授受不亲。”杨烟退了一步,低着头躲开了。
    冷玉笙不敢再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上上下下地瞧。
    “你今天真好看呢,我都没见过你穿女装,若我不来,你是不是就只给别人看了?”
    话说的酸溜溜。
    “公子您认错人了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杨烟撇过头去。
    “耳朵眼儿都在呢,骗鬼呢。”冷玉笙抱着胳膊拆穿她。
    “您到底找谁?”
    “我找你啊,咱们进里边说。”冷玉笙作势要推开院门。
    “可我不认识您。”杨烟伸手挡住了门。
    “你失忆了?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冷玉笙脑袋里似落了一场雨,雨后又窜出一朵朵小蘑菇。
    这又是哪一出?
    这姑娘玩得好花啊……
    “好好好,不认识更好。我重新介绍下,在下……额……清州苏毓——”
    “您请回吧。”杨烟推门进了院子,直接关门。
    冷玉笙立刻也要进来。
    “吧唧”一声给他挤在了两扇门中间。
    “游大哥,拿棍子,来打狗!”杨烟冲屋里人叫了一声。
    游允明在制香间闻声提了个烧火棍急吼吼出来:“狗在哪儿?”
    冷玉笙热络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我回去了。”他道,也不往前挤了。
    他缩出了门外,院门便“趴”地阖了紧。
    “我以为苏毓有人捧着了,你会伤心,才来看看你。看来你可不缺作陪的人。”他靠着门期期艾艾。
    隔着一道门,只听脚步声渐渐离远。
    却听见游允明问她:“阿嫣,那是谁啊?”
    杨烟回答得漫不经心:“不认识,我也头回见。”
    ——
    杨烟刚进西厢房,又听窗户颤了下。
    不好!
    她立刻回身想去关窗,但还是晚了一步。
    人已经翻了进来。
    果然是个难缠之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杨烟压低了声音。
    冷玉笙却上前一把将她裹住了,在她耳侧轻道:“我要——你。”
    杨烟挣扎了一下,冷玉笙却没有给她逃的空间:“我劝姑娘声音还是小点儿,当心叫外头人听到,你和狗——就真说不清了。”
    一把小刀冷不防地斜着抵到了冷玉笙胸前。
    “你离我远点。”杨烟抬起了头,尽力后仰,因他抱得紧,下巴还是蹭到了他的胸膛。
    像被小猫爪挠了一下,他身体忽得一紧。
    “你既找‘杨烟’,那可是个男人,‘他’已经死了。我不是‘他’。”
    小野猫朝他张牙舞爪。
    “‘他’死了?”冷玉笙松开她退了一步,却捏住了她握刀的手。
    “是死了,被你一箭射死在了军营靶子上。”
    女子的声音克制缓慢,他却似看到那支他射向她的箭又转向刺回了他的胸口。
    他觉得胸前一痛。
    是他当众拆穿了她一直以来的身份遮掩,“杨烟”的确是死了。
    天知道那天箭射出去后,他多想过去替她挡了。
    就是现在这只握刀的手,将苹果拿了走吧。
    “徒手抽苹果?你若拿得慢了些,这只手要么直接被箭穿过,要么会被爆掉的苹果崩烂。你还能活蹦乱跳地拿刀抵着我吗?”
    “你若不动弹,我保证伤不了你。”冷玉笙脸上覆上寒意,捏她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可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是你不叫我活命。”杨烟却道。
    他又凑近她的脸。
    见她鼻尖泛上一抹嫣红,额头浮着密密的汗珠,像个刚刚洗过的桃子。
    不知怎的,明明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像沾了桃毛,偏偏痒得很,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咬上一口。
    “‘杨烟’死了,那你又是谁?”冷玉笙低着头,几乎贴到她的唇边问,“‘杨——嫣’吗?”
    他加重了声调。
    那回在宫中,他嫌她嬉皮笑脸、装傻充愣,问她“到底怎样才能摘了面具,露出真面目来?”
    如今,摘了“杨烟”的面具,却还是个假人。
    她当真变了个假人出来。
    他迅速扯着她的手贴近他,她手中的刀便割开衣服,刺破了他的胸口,一朵血花猝然迸裂。
    他却附上了她的耳朵问:“你是不是装得太久了,果真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要本王帮忙回忆下……你到底是谁吗——慕容姑娘?”
    他突然嘴角一挑, 面上的寒冰像被嘎嘣一声打碎,释放出的却不是什么笑容,而是某种快意。
    这遥远的、遥远的称呼忽然穿透时间而来,比那天军营中的箭矢来得更迅猛,那时杨烟还有个苹果,现在,她无所凭仗。
    -
    杨烟怔怔地盯着手中沾了血的小刀,一瞬间竟想,是不是杀了这个人,就能把一些东西永远埋葬了?
    她再要刺时,手却又被揪住了。
    “阿嫣,我不会叫他们伤害你的。”冷玉笙声音渐渐有些嘶哑,“我宁愿是我,先射了你这一箭。”
    “我父亲是欠你们,我也欠你们。你若想杀我,也只有你能杀得了我。”
    他松开了手。
    杨烟未有犹豫,直接向他心脏处捅了过去。
    冷玉笙果然一动不动,任刀刃没入,衣服上只剩刀柄。
    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杨烟松开手,小刀便掉了下来,只有刀柄。
    是那把机关小刀,按下侧边按键刀尖就能缩回去。
    “你那天没有杀我,我自然也不会杀你。否则,你那皇帝父亲,不得给我五马分尸?”杨烟瞥了他一眼。
    她捡起小刀,弹出刀尖拿布细细擦拭,又扔给冷玉笙一小罐药。
    “伤口自己抹抹,别浪费太多,我就剩这一盒了。”
    她什么时候说话成这样了?
    冷玉笙又气又急,哪还管破皮的伤口:
    “你几回叫我名字,口气跟吃了炮仗一样也就算了,至少还能听个响儿。现在怎么说话跟对个仇人似的,连名字也不叫了?”
    “你不是仇人吗?”杨烟坐到床上,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不喜欢记仇罢了。”
    “殿下,慕容嫣也早就死了,死在了那年定州城破之时。”
    “你又如何证明我是她?”
    冷玉笙欺身坐到她面前: “你就是这样来报复我的?”
    在宫中时,他对她讲,他早晚会知道她是谁。
    杨烟便诱导他——为何不查查“已死之人”?
    他当真叫老吴往朔北递消息查了,而且查出来了:慕容嫣,定州前刺史慕容惟的独女,被通缉过,死于倥偬山掩月庵的血洗。
    他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眼前活生生的人,提醒他,那个女孩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谁报复你了?”杨烟却换了个坐姿,反驳他,“不要血口喷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报复你了?我是捅你了?还是给你下毒了?我都不爱搭理你了,你还非要过来,不是么?”
    “你不搭理我就是报复我了。勾搭我这么久,让我把心掏给你,你再装不认识?”
    冷玉笙牙齿咬住了,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姑娘好手段。”
    “可你父母又不是我父皇杀的?”他又道。
    “我父母都是自杀,死于战乱,我也死于战乱,怨不得谁。”
    杨烟终于不笑了,才道:“但,战乱到底是谁引来的,你心里是清楚的吧。”
    “我父亲的兵是怎么被削的,他向朝廷请求增援过多少回?有人管过我们吗?”
    “你们在朝堂斗心眼儿,权衡这个权衡那个,为的是你们家的江山,可打个喷嚏就是我们百姓的雷霆。”
    “所以,吴王殿下,你想给我弄进军营也就弄了,想给我送上刑场也就送了,想找人玩杀人游戏也就玩了,想给我放了也就放了,我能说一个‘不’字么?”
    “我用‘慕容嫣’的身份能活着么?好不容易换了个名,你还把‘他’给杀了,你让我怎么活?”
    “不过托你的福,我现在也不想扮个男人了。”
    “我修佛时,知道‘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修道时更是明晓‘无为不争’,怎会为了过去既成之事而横生枝节报复你呢?”
    “我从来只向前看,谋未成之事,不会回头,也从未想过报复过谁。”
    “您若还这样想,看来那半个晚上的看星星扯犊子,都是白瞎。”
    杨烟搓了搓手下了床,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 我说明白了吗?”
    “您是贵族,我是贱民。天人殊途,不能同道。”
    ——
    声声似箭,字字剜心。
    冷玉笙垂眸了许久,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然泛了红:“这就是摘掉面具的你么?真是……”
    他无数次想将她捧在手心,但她就像一个刺猬。
    “那这个算什么?”他将右手的鹿骨扳指摘了下来,丢到了床上。
    牛皮间的骨质已然被养得莹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戴着它搭箭射下的那只红狐,也是戴着它搭箭射向的这个姑娘。
    “还给你吧,本王不要了。”
    冷玉笙直接打开了房门,将坐在门口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游允明吓地立刻奔逃向了驴棚。
    他才想起,他们似乎很少能好好道别。
    总是不欢而散,一直这样纠缠着到了现在。
    但这回,是真的道别了吧。
    明日他就要离京了。
    可还是想等她留他一下。
    但杨烟只是盯着床上的那只扳指发呆。
    “你以前唱过一首曲子,什么冬啊风啊的,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听吗?”
    冷玉笙忽而转身道:“也许,很久听不到了,嗯……”
    杨烟的脸倏地一红,那是……那是……她在宫中莲池游水时哼的小调。
    “不要。”她道。
    “那我就不走了。”冷玉笙转身又关门回到了房间里,寻了凳子坐下。
    “你!”杨烟眉头皱起,却又觉羞臊,只想赶紧叫他离开。
    便从床头的箱中翻出一叠三片的拍板,轻声唱了起来:
    “前门冬,后门冬,雪过寒窗绘乱松,云山漫漫风,
    来匆匆,去匆匆,月影书凉人始终,夜长梦也空……”
    “夜长梦也空啊……这叫什么?”一曲唱毕,冷玉笙站起了身,问。
    “《长相思》。”
    “嗯,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