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滴血验亲(下)
流朱引领着弘曕步入殿内,不仅如此,她还细心地将胧月、弘冕与灵犀一并带来。
两侧跟随着两位乳母,弘曕与胧月并肩而立,此番景象不禁让人感慨甄嬛身边人丁兴旺。
“皇上,奴婢思量再三,若仅检验七阿哥一人,恐难以服众,日后若再有人以此为由生事,我家贵妃恐将再遭无端指责,故而斗胆,将诸位皇子公主一并带来,以证清白。”流朱禀道。
甄嬛颔首赞同:“流朱言之有理,臣妾实不愿再无辜受累,任人构陷。”
胤禛望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的疑虑已全然消散,然顾及宜修颜面,只得勉强应承。
“既如此安排,那便依计行事吧。”胤禛言道。
剪秋与绘春随即呈上四碗清水,此时齐月宾忽而出声:“皇上龙体尊贵,不宜受损,不如让温太医代为受验。”
“皇贵妃所言极是,皇上的龙体怎可轻易涉险。”冯若昭亦随声附和。
于是,温实初遵命而行,先是在四只碗中各自滴入一滴自己的血液,随后,弘曕、弘冕、胧月、灵犀依次上前,各自滴下鲜血,以证清白。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玉碗,轻轻摇晃间,碗中清澈的井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随着波动,八颗如珊瑚般璀璨的血珠缓缓靠近,最终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融为一体,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胤禛的脸色瞬间铁青,额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掌拍在宝座扶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温实初的眼神瞬间失去了焦距,他踉跄后退几步,连连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梅月的眼中闪过一抹快意,那抹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宜修趁机高声喝道:“大胆甄氏,证据确凿,还不速速跪下认罪!”
甄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愣在原地,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视线与流朱同样震惊的目光交汇,两人心中皆是惊涛骇浪。
甄嬛只觉浑身冰冷,颤抖着却仍强自镇定:“臣妾自问清白,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宜修的声音冷冽而有力,如同冬日寒冰:“血浓于水,血相融者即为亲!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她随即下令,“来人!即刻剥去她的贵妃服制,打入冷宫!连同那孽障也一并带走!至于温实初……杖毙于殿前!”
甄嬛闻言,怒不可遏,她环视四周,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这一切不公烧成灰烬:“我看谁敢!”
她的声音虽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
胤禛的眼眸深邃如血,满是不可置信的情绪在翻涌。
他缓缓步下台阶,手指轻轻钳住甄嬛的下巴,声音低沉而复杂:“朕对你,向来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朕!”
甄嬛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温度,以及胤禛眼中隐忍的痛苦,还有他手上那轻柔却沉重的力道,心中五味杂陈。
“皇上,此事必有蹊跷,臣妾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恳请皇上明察秋毫,严加审查。”甄嬛目光坚定,直视胤禛说道。
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嬛嬛,朕……还能相信你吗?”
甄嬛语气坚决:“嬛嬛此生,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四郎之事。”
胤禛的手无力地垂下,他转过身去,背影显得异常落寞。
甄嬛见状,心中一紧,快步走到白玉碗旁,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指尖划破,鲜血滴入碗中,瞬间与先前的血滴融为一体。
随后,她示意苏培盛也照做,苏培盛虽惊疑不定,却也照办了,结果同样令人震惊——四人的血竟都相融了。
苏培盛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皇上,奴才已是净身之人,怎可能与七阿哥、温太医乃至熹贵妃有血缘关系?这水,定是有问题的!”
胤禛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扫过碗中的血滴,再转向宜修,那眼神冷冽至极,仿佛能洞察一切阴谋。
“朕明白了。”他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却藏着无尽的寒意与决绝,“朕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
温实初反应迅捷,指尖轻触水面,随即以舌轻尝,即刻断言:“此水蕴含酸涩之味,显是掺入了白矾所致,古籍医典早有记载:白矾入水,非亲亦能相融;反之,若滴入清油少许,即便是骨肉至亲,亦难相融。”
“四郎,臣妾之清白,此刻已昭然若揭。”甄嬛泪光闪烁,跪倒在地,“此人竟用此等卑劣手段构陷臣妾,其心之恶,可见一斑。”
胤禛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直射皇后,语气冰冷:“适才为求公正,皇后亲自备水,可有此事?”
宜修身躯微震,面色略显苍白,勉强维持镇定:“臣妾所备之水,绝无瑕疵。”
“哦?”胤禛语气中不带丝毫温度,“朕记得皇后医术不凡。”
宜修言辞恳切:“臣妾若行此计,稍有不慎便会败露,岂非自取其辱,愚不可及?”
“不入虎穴,安能得虎子?”冯若昭冷笑回应,“此计虽险,却胜算颇高,一旦成功,七阿哥便会被误认为温太医之子,谁还会再行验证?即便再验,皇后布局周密,熹贵妃亦难逃冤屈。”
宜修昂首,眼中满是不甘:“臣妾冤枉!身为皇后,何须行此卑劣之事,陷害熹贵妃?”
齐月宾似从沉思中惊醒,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悯:“确然,您已贵为皇后,还有何所求?”
“若非臣妾机敏,弘曕即便为皇上血脉,亦恐遭不白之冤!”甄嬛目光坚定,直视宜修,“臣妾向来视您为尊,礼遇有加,却不知何处得罪了皇后,竟要置臣妾于死地?”
冯若昭轻抬玉指,指向乳母怀中的幼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皇后言道:“皆因熹贵妃膝下不仅有子,且非独苗,反观皇后娘娘,唯有三阿哥这一养子承欢,您自己也曾言,皇上对七阿哥寄予厚望,既如此,三阿哥若无缘太子之位,您未来的太后尊荣又将置于何地呢?”
言罢,她以指尖温柔地掠过孩子的襁褓,叹息道:“可怜了三阿哥,自幼便得皇上宠爱,却也因此让皇后娘娘您心中难平。”
“大胆!”宜修眉宇间怒气翻腾,声音冷冽如寒冬之冰,“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嫔妃之子皆视如己出,未来太子人选,无论何人,本宫皆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哦?”叶澜依适时插话,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缓缓靠近宜修,轻声细语道:“那娘娘可愿立誓,保证三阿哥绝不会成为太子?毕竟,三阿哥也并非天资过人嘛。”她眼眸中波光流转,似笑非笑。
宜修面色不改,眼神锐利如鹰,直视叶澜依,而叶澜依亦毫不退缩,回以坚定的目光。
此时,甄嬛缓缓起身,苏培盛已备好清水,银针再次精准地刺破弘曕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落入水中。
两滴血珠相隔甚远,甄嬛将碗盏呈至胤禛面前,轻声说道:“皇上亲眼见证,疑虑应可烟消云散了吧。”
胤禛见状,温柔地扶起甄嬛,眼中满是歉意:“嬛嬛,是朕的过失,朕不该对你有所怀疑。”
甄嬛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但依旧坚持道:“嬛嬛心中明了,但为了平息众议,还需请四郎也滴血验亲,以正视听。”
胤禛无奈叹息,依甄嬛之言,刺破指尖,一滴鲜血滴入碗中,与弘曕的血迅速融合,宛如亲人重逢,再无间隙。
甄嬛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臣妾的清白,至此已无需多言。”
随后,甄嬛吩咐侍女将孩子们带下去安抚,同时,她手中瓷碗轻轻一扬,瓷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哎哟”一声惨叫,梅月因躲避不及,被碎片划伤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流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甄嬛目光如炬,指向梅月等人,语气冰冷:“皇上,对于这等胆敢构陷嫔妃、扰乱宫廷的恶徒,您打算如何处置?”
黎萦早已吓得浑身颤抖,而梅月虽伤势不轻,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不甘示弱地反驳:“即便七阿哥他们确为皇上亲生,但熹贵妃与温太医之间的私情,我们三人亲眼所见,难道皇上就能视而不见吗?”
斐雯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死灰,她疯狂地磕头,声音中带着绝望:“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皇上不信奴婢,也该听听甄府旧仆玢儿的证词,她总不会也听错了吧!”
她的目光在慌乱中捕捉到玢儿,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狂喊道。
梅月淡漠地瞥了玢儿一眼,示意其上前应答,心中原抱有一丝转机之念,未料玢儿之言竟将她推向了绝望深渊。
“小姐,请恕奴婢无能!奴婢实不敢违抗梅贵人之命,若是不来,陈四便会将我置于死地。”言罢,她缓缓卷起衣袖,展露双臂上斑驳的伤痕。
有的已结痂,有的仍淌着血,混杂着脓液,触目惊心。
“小姐,小姐!”她声泪俱下,跪在胤禛面前,连连磕头,泣不成声,“皇上明鉴,小姐与温大人虽有旧识,却绝无半点私情!”
甄嬛眼含泪光,温柔地将玢儿扶起,轻声道:“我并未怪你,这些年,你亦是不易。”
转而望向胤禛,语气平静却坚定:“梅贵人唆使玢儿、斐雯以及夏荷构陷臣妾,此事已是不争之实,然而,背后若无更强之手推动,她焉能有此胆量,布局又怎会如此周密?”
冯若昭附和道:“熹贵妃言之有理,若不将此人绳之以法,宫中恐难有宁日。”
言毕,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宜修一眼,继续道:“望皇上速作决断。”
甄嬛目光冷峻,直视梅月:“你若肯供出幕后主谋,本宫或许能网开一面,留你一命,生死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梅月心头一震,对生存的渴望瞬间占据了她所有思绪,沉思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高声宣称:“没有!无人指使于我,熹贵妃,这一切皆因我心中对你的恨意所致!”
“哦?仅因那幅画吗?”甄嬛语气中透着不屑。
“远不止此,你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宠爱,更害我失去了骨肉,这一切皆因你而起,而皇上却视而不见!”梅月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恨,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皇后,最终定格在甄嬛身上,“这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
“宫中能有姐妹相依,确是幸事。”宜修适时插话,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见熹贵妃与众姐妹情深意重,不禁让我想起了与姐姐共侍皇上的日子,有亲人在侧,不仅同甘共苦,更有一份难得的信任。”
胤禛闻言,轻轻点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皇上,”宜修语气哀婉,抬头望向胤禛,“若姐姐仍在,定能明了臣妾的清白,她深知臣妾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胤禛凝视宜修片刻,语气中略带失望:“朕倒希望纯元没有你这样一位妹妹。”
宜修面色骤变,急切呼唤:“皇上……”
胤禛缓缓开口:“朕欲知那水中……”
话未说完,绘春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奴婢无心之失,为娘娘备水时不慎沾上了白矾,实非有意。”
胤禛再次轻轻点头,“皇后,绘春年事已高,且行事不慎,不宜再留你身边,便去慎刑司吧。”
宜修低首应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