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知道这小东西马上就力竭,不急于挣脱她,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床上的鹿儿。
“她…死了?”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两人不理会他的发问,一人盯着尸体,一人盯着他。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床上的鹿儿竟开始挣扎扭动起来。
咔!
嘎!
骨头复位,她睁大眼睛,贪婪地呼吸。
两个火盆的温度让众人不适,而她口中居然还吐出了寒冷雾气。
“哈…哈…虎丘!你在做什么?你就看着他掰断我的脖子!还抱着那个女人不撒手吗?”嘶哑又虚弱的声音,从断裂的声带传出,听上去像碎了鸣腔的老琴,用一丝芦草拨动琴音。
虎丘感觉到李凫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干脆一偏头用嘴夺下了钗子。
思索再三,稍一使劲,狠狠插进了鹿儿的心口。
鹿儿捂住伤口躺下,发出痛苦呻吟,手脚不自觉地抽搐扭曲,喉头还不停耸动,似乎是在咒骂些什么。
李凫虚弱地靠在虎丘胸前,冷冰冰地对他说:“土匪果真无情。”
虎丘情绪很是矛盾,他知道鹿儿一直身体不好,为了给她治病抓了无数大夫上山,可她一直没有恢复从前率真爽利的性子,还越来越诡异。
虎丘自言自语发问:“她还是她吗?”
李凫也扭头看了一眼泽漆,他正小心翼翼地观察鹿儿,好奇中掺杂了一些难以置信。
泽漆站直身子,朝鹿儿打了几针,并无明显变化,她依旧自顾自挣扎,像是呆在一副不属于她的躯壳中一般。
泽漆回头,看了虎丘一眼:“你们有人会巫术?”
虎丘嗤笑一声:“那种脏东西我们看不上,宁可死了也不为虫蛊之傀。”
不过泽漆的疑问也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想,不是鹿儿身体一直不好,而是在不知不觉间,她变了一个人。
看来他也不知道鹿儿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说不定还是药物相互抵抗产生的效果。
泽漆收回鹿儿身上的针,慢慢朝着虎丘走来:“你抱够了没有。”
虎丘冷笑,看了一眼李凫,故作深情:“没够。”
簌!
银针打了过来,虎丘轻轻偏头让开,原本脸上还挂着懒散的笑,忽然瞳孔一缩,手臂收紧,狠狠跳开。
“泽漆!小心!”
李凫看见床上的鹿儿动了,还四肢扭曲地要爬起来,看上去十分诡异!
她脑袋半耷在肩上,胸口上的龙鳞石钗随着心脏抽动,花瓣染了血,颜色由白转黑,在两个火盆的炙烤下,她突然亢奋异常,一掌拍了过来。
泽漆和虎丘往两边躲闪,鹿儿朝着虎丘冲了过去。
李凫看着鹿儿发狂的模样,对着虎丘开玩笑:“呵,看来她还是更喜欢你一些。”
“你吃醋了?”他嘴上轻松,动作却不敢放慢,不知鹿儿究竟是人是魔,他也舍不得出手反击。
此时鹿儿一声嘶哑咆哮,听着已经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动静了。
虎丘:“鹿儿!我是虎丘!”
鹿儿:“啊…呃!啊!”
虎丘:“鹿儿,我们一起劫的青城山寨,你忘了吗?”
鹿儿:“唔哇!啊!”
虎丘:“鹿儿…你说要陪我的…”
鹿儿:“嗷…啊…”
虎丘叹了口气,这份陪伴到此为止了。
他把李凫往泽漆的方向一丢,从腰后掏出一把弯刀,接住朝他飞身压下的鹿儿,对着她的脸庞亲了一口,闭上眼把她拦腰斩断。
泽漆接下李凫,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转身要走时,发现鹿儿竟然还没死!
她的上半身抱着虎丘撕扯啃咬,虎丘正费力抵抗,不小心还打翻了一个火盆,火焰点着了床纱快速蔓延火势。
“要救他吗?”泽漆低头轻声发问。
却看见李凫正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药香,一脸安心满足。
李凫:“把那女人拿来研究还行,男的随你处置!”
还是泽漆香!
泽漆无奈地看着她,怎么才一天时间乖巧的凫儿竟像个土匪一样了?
抬眼看着鹿儿胸口的龙鳞石钗,这可是他送给凫儿的第一个礼物,不能留在这里。
他把李凫放下,袖中握针还抹了麻药,对准鹿儿眉心和太阳穴狠狠打了过去。
鹿儿受力弹开,胸口的钗子崩出,被虎丘接下。
他立马起身跳出火圈,不舍地看了一眼鹿儿,狠狠一掌将她的脑袋击碎。
可即便如此,她的手掌还在翻动寻找,最后她的手掌搭到了胳膊上,轻拍了两下。
虎丘看到她的动作,立刻丢下手中弯刀冲进火里,“鹿儿!”
他动手杀了她两次,是因为知道她已经不是她了,可最后的这个动作…
泽漆将绷带打过去束住虎丘,往回狠狠一拉,“钗子。”
虎丘踉跄几步,挣扎着还要冲进火堆,凫儿见状立刻上前将他拉住,夺过他手中的钗子,咬破手指给他喂了口血。
李凫:“他吸入了龙鳞石气,出现幻觉了。”
果然喝下李凫的血后,他喘着粗气缓缓恢复了心智,再一抬头,鹿儿已经变成一具焦骨了。
他分辨不清刚刚的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心中只感觉空落落的,时不时还会钝痛。
他握住李凫的手,把它捧到耳边,眼神空洞破碎,祈求一丝安抚宁静。
当然很快就被泽漆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快办后事去吧。”
他夺过李凫,紧紧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还在燃烧烈火,屋外却没人来救?两人都快走到山寨门口了,连一个人都没见到。
李凫走累了,抱着泽漆的胳膊耍赖,“泽漆,我没力气了…”
泽漆只好把她抱在怀里,一边警惕周围,一边运气给她疗脉。
可是她身上的味道…
“凫儿…”他想问问,那男人是不是真如他手下所说,一直抱着她,但是他怕自己知道答案生气失控,伤害到李凫。
“嗯?”她还傻乎乎地把脸往他怀里拱,再这么下去,泽漆也要染上这股乱七八糟的药味了…
算了…先…
中门外面出现一个身穿墨绿色宽松武服的男子,正在拍手训话,接着往下一看,跪了一片鼻青脸肿的山贼!
他竟在泽漆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山贼都抓起来了!
“你们老大呢…嗯?”他感知到了身后站着一个人,没有半分杀气,只有祥和宁静的气场,“你…是他们老大?”
风度翩翩,温润优雅,怀里的女子也十分亲和可爱,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土匪。
泽漆淡淡开口:“你在做什么?”
话语中分明没有杀气,那男子却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若是让我放了他们,想都别想!”他还在观察试探眼前的人,不知是敌是友。
“自便。”泽漆懒得问了,反正他们能走就行,得赶紧找个客栈把李凫的衣服换下来。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那人似乎是怕放走山贼惹祸,非要凑上来拉泽漆。
泽漆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从李凫怀里掏出宫里的腰牌给他看。
那人身上的绸缎精贵,样貌也端正俊朗,眉宇间一股正气,看着就像出来玩的世家公子。
果然他认识腰牌,对着泽漆瘪了瘪嘴,“你带这个姑娘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治病。”泽漆收起腰牌,顺着阶梯往下走。
那人还没跟泽漆正面交锋,就隐隐感觉有些紧张,见他也不愿搭理自己,干脆就当没看见了。
走远后,李凫小声道:“你觉不觉得他很像户羽?我刚刚差点认错了。”
泽漆摇头:“不像,他肯定打不过她。”
两人走后,那公子哥接着训话,不一会从山寨里怒气冲冲出来了一个人,“人都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