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蛮被安排在了离勤王不远的地方,人多眼杂,尽量让他走动范围小一些。
谈完坷鹰部的事项,他回到帐内,打开了陆淮雨送给自己的包袱。
一个匣子,和一堆玉石。
各个颜色,各种品质,全都是踏玉山上才能找到的。
“呵…”萨里蛮把石头包好,拿起匣子坐到床上。
打开一看,愣了半天。
一块干燥生硬的稞团,一把鹰笛,底下压着厚厚一沓画纸。
“要命了…”萨里蛮感觉鼻尖生疼。
这小子,真的想把莲域都搬回去,展现在他面前。
画里没有雪景,想是下雪的时候他已经忙了起来。
他日日都跟南英士兵在一起,画里却只有莲域。
辽阔又孤独。
夜深了,巡逻的脚步有律,水声掩盖了进帐的声迹。
陆淮雨打了壶酒来看萨里蛮,正好看到床上摆放整齐的画纸。
“不知他在看这些画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放下酒杯,藏好鞋袜钻进了被子里。
不多时萨里蛮就洗好了,莲域缺水,他习惯省着些。
一阵轻快的脚步靠近,再然后床被轻轻压了压。
陆淮雨在心里算计着时间,悄悄拉开了被子。
映入眼帘的是萨里蛮的后背,宽厚结实,水滴在麦色肌肤上滑动,被灯烛照得微微发光。
他突然举着一幅画躺了下来,正好靠在陆淮雨肚子上。
这样的触感明显区别于被褥,可他像是没有察觉,依旧举着画慢慢看。
这个角度陆淮雨根本看不见他的脸,身上被压着还不敢轻举妄动。
屏着呼吸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才反应过来:酒壶还在外边!
“呵呵…稞酒还不错。”
陆淮雨红着脸拉开被子,侧躺盯着萨里蛮,“咳…这酒喝着好下口,你很久没喝到了,给你打了一壶来。”
萨里蛮只喝了一杯就放下,“明日有事,不宜多饮。”
他缓缓呼吸,像是要牢牢记住这杯酒的滋味。
陆淮雨那股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学了怎么酿,回去给你酿几坛子,想喝多少喝多少。”
萨里蛮点头,“稞团也学学吧,那块太硬,嚼不动。”
陆淮雨愣了一下,急忙撑起身子:“好哥哥!你给那东西嚼了?它岁数都快比我大了!快吐出来!”
“哈哈哈…”
陆淮雨反应过来了:“拿我逗乐呢?能唬住小爷的,你还是第一个。”
“陆淮雨,喝多了不去睡觉,找我有事?”
陆淮雨:“没事,想来就来了。”
“几个时辰不见就想我了?”
陆淮雨挑眉,“哥哥,这种话我一天要说上百次,用这个羞不了我。”
“没想羞你,只是想跟你说,我也想你。”
陆淮雨突然感觉心跳得快了些,不解地看向旁边的人:“萨里蛮,有时候我弄不明白,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些话里的含义。”
萨里蛮小心翼翼把画收起来,转过头盯着他:“我当然知道。”
说了跟没说一样,陆淮雨还是很困惑。
萨里蛮躺了上来,把陆淮雨身上的被子铺平盖好,“外边冷,你刚喝了不少酒就别回去了,在这睡吧。”
陆淮雨顿了顿,说:“好。”
蜡烛熄灭,床上逐渐被酒香笼罩,萨里蛮闻着香味嗓子实在是痒,往桌上看了好几次。
“阿蛮,明日是要去坷鹰部吗?”陆淮雨喝了酒犯困,嗓子有些哑。
“嗯。”萨里蛮听上去更哑。
“那边什么情况,连王爷都拿不下来?”
萨里蛮:“修路占掉了坷鹰部的耕地,王爷承诺把路修好后给他们划新的领地,他们不答应,加上语言不通,三番五次与工兵起冲突。勤王…他一般不会采取粗暴的镇压方式,所以现在束手无策。”
陆淮雨懒懒地道:“让你去跟他们谈判?你打算怎么办?”
萨里蛮沉声:“他们部仗着能自给自足,不把周边部族放在眼里,冷漠自私惯了。谈不成也只能用逼迫的方式……”
“阿蛮,你不能去。”陆淮雨半抬眼睫,眸色清亮,“王爷想长久治理莲域,断不会以自己的名义镇压,一旦开了先河,后边的路会更难修。这事不管你们俩谁去办,都吃力不讨好。”
两人都知道,勤王之所以想叫萨里蛮去,一是沟通方便,二是坚信他也一定会守护大部分平民的利益。
可他是什么身份,因战败被扣在敌对国的下一任国主。
除非把这群人都杀死,否则即便路修成了,他也要背一世骂名。
“可我若不去,除了王爷没人会坷鹰部的语言。”萨里蛮很坚定,“我宁可永不再回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部族的人饿死。”
“萨里蛮,我才刚发了愿要把你送回家,你就把这条路堵死了,这二十多年我可是头一回给别人许愿。”陆淮雨假装生气。
萨里蛮却信了,语气也不如刚刚那般笃定,“我…对不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莲域向来如此,只听强者令,即便是阿爹来了,也是这么办…”
“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陆淮雨漫不经心道。
萨里蛮知道他话里有话,轻笑着看向他:“说来听听。”
“我去谈。”
“你?”萨里蛮迟疑了一会,开口道:“需要我做什么。”
“做我随从。”
萨里蛮几乎没有犹豫:“好。”
“这么痛快?我的随从可是很累的。”
“受得住,睡吧。”萨里蛮忍不了那股酒香了,催促着陆淮雨入睡。
“萨里蛮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什么…”
“蚩参是不是还在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