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撕开贵族缔造了这么多年的虚假乌托邦,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需要普及的科技,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能有上网的机会,能够最大限度的接收并传递消息。
也需要普及教育,让所有看到消息的人,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加上前线战事紧急,分散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加上余歌明面上坚定的方家立场,才能有现在的这番话。
如果今天不是直播,如果今天不是沈度自己出现,那无论如何,余歌都无法说出这番话。
这番挑唆民众的话。
手腕上的通讯器滴滴震动不停,余歌将通讯器按停,淡然望向沈度:“沈特督,要开始直播了。”
沈度定定地望着余歌,许久,才漠然移开视线,冷淡道:“走吧。”
是他小看了。
余歌不紧不慢地带着镜头深入特督局介绍,沈度全程安静冷漠地跟在一旁,望向余歌的眼中,是兴味,也是熊熊燃起的征服欲望。
直播顺利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往常是余歌独自回答三个问题,今天她才站定,沈度就直接迈步到她身后,俯身看向屏幕。
冷清潺潺的嗓音响起:“余委员,你对特督局是怎么看的?”
念完,沈度也顿住了,眼睫下垂,望向身侧的余歌。
余歌笑了:“我始终认为,它应该是一个充满正义与保护的地方……”
圆翘的鼻头下,红润的唇上下碰撞着,她言笑晏晏地说着,仿佛发着光。
沈度垂眼,久久地注视着。
直播结束,镜头关闭后,余歌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沈特督,看够了吗?”
沈度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神色自若道:“没有,留个通讯?”
余歌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走向白恂。
余歌靠白恂很近,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余歌又走近一步,俯身去看白恂面前的光屏。
沈度凝眸注视时,身后陡然有人猛捶他肩膀。
沈颜对上沈度冷硬无情的面容时,看着自己的手掌,啧啧称奇:“天啊,我居然能捶到你。”
“你不行了~”沈颜笑嘻嘻地取笑着。
沈度沉下气,再回头看向余歌那边时,她和白恂都已经走远了。
沈度扭回脸,应都没应一句,准备抬脚走人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句话:
“我有余歌的通讯号。”
抬起的军靴又放回,沈度回头:“给我。”
余歌才回到日冕大厦,和白恂下了车,就见他脚步一顿,眼神复杂地望了过来:“余歌,方议员找你。”
“你的通讯器是不是没打开提醒?”
余歌稍怔,低头一看,被静音的通讯器上,有一条来自方议员的拨讯,两条方叙兰的请求接通,以及数条陌生通讯。
点开讯息页面,方叙兰传达了一样的话。
回复了两人,告别白恂后,余歌来到了方议员的办公室,敲响大门。
“咚咚——”
门应声而开。
余歌走进去,满头银发的年迈老者正低着头,伏案工作着。
余歌进来,方议员一动不动,像是极其专注一般,认真地批阅手上的报告。
过了十多分钟,方议员将最后一份报告放到一旁,抬起头,讶异道:“你来了?”
她随即笑了起来:“来了也不说,坐下吧。”
余歌坐下,她轻敲桌子,一旁静候的仆人立即恭敬地为余歌倒了一杯水。
方议员缓和地慰问了余歌几句,才提起今天的直播:“今天的直播,你是怎么想的?”
“是沈特督……”
“不不不。”方议员打断余歌的话,“我问的是,你未来怎么安排?走哪条路?”
方议员说着,浑浊瞳孔聚焦到余歌的面上,锐利地审视着她。
余歌心提了起来。
这个问题没回答好,提前暴露意图,那就危险了。
余歌毫无畏惧,直直对上方议员的眼睛:“方议员您和叙兰姐真诚待我,我想这民众的路线,不能只有宋家走。”
方议员眼中的锐利光芒没有散去,笑意微深:“继续。”
余歌端起水杯,轻抿一口,垂眼喝水的瞬间迅速调整好神色,抬眼望向她:“宋家能坐得如此稳当,不过在于他们所有的支持。”
“译礼合众国各州分属的各大政要,不全是贵族,在偏远地区外的,最为庞大的一群沉默的追随者,大多出身于平民。”
“因为宋静深的功绩,所以宋家的政策总能顺利铺广开来。”
余歌眼眸晦涩,流畅道:“但比起宋静深,我有天然的一个优势,即出身于平民。”
“方家并不比宋家差多少,叙兰姐也未必比不过宋静深,缺少群众声望,我会替方家抢过来。”
方议员瞳孔圆润下来,神色放缓:“你不心疼?”
余歌一愣,继而冷静道:“他毁了我的大学生活,我自然不会心软。”
方议员笑了,敲了敲桌子,旁边的人再度会意地为余歌倒多一杯水。
余歌抿了口水,方议员和余歌不紧不慢地说了几句,谈些经验。
直播事宜结束了,但提案进行到第二个阶段。
余歌去了方议员办公处,白恂则拿着提案上了委员室。
门轻然打开,白恂向里望去,正对上宋静深的视线。
看到白恂的瞬间,宋静深缓缓绽开一抹笑:“白署员,下午好,请坐。”
他说着,将桌上的文件收拢起来,他对面的位置上,早已摆放了一杯咖啡,像是等待已久。
白恂坐下,将手上的提案递给宋静深:“宋委事,这是下个阶段的计划,需要你配合宣传。”
宋静深接过提案,修长玉指搭在深蓝色文件夹的上侧,以指关节轻轻叩着。
“哒哒,哒哒……”
寂静的办公处内,仅余敲击声,莫名地带来了一点压迫感。
“哒——”敲击声戛然而止,宋静深将文件夹合上,放置一旁,抬眼望向白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