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落雪,又是一天正常的执勤。
他飞着,地下的小城被白雪静静覆盖,一幢幢人家屋子里又透出金黄色的光。天空很静,只有铁骨的振翅声和羽甲的低徊的转子声。他看着地上那一个个小屋子,小车车,仿佛能透过窗子看到那里面乐呵呵地人。好可爱,真的太可爱了,他心里想到。
他继续向前飞着,渐渐就到了长安城。走着,突然斜瞥见右方有人群围观着什么,小声嘀咕。里面隐约躺倒了一个人,他感到不对。于是和身旁队友交换了个神色,飞了过去。
“鸟巢,这里是石墩。通化坊有情况,请求增援”
少实穿过人群,旁边一个大娘见是羽人来了,忙掺过他的胳膊。
“怎么了大娘”
“小伙子,你们可救救他吧。这小伙子刚从楼上掉下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少实点点头,安抚了她一下。便走进去了,倒地的人居然自己站起来了。这人晃了晃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少实走到他面前,感到他喝醉了,奇怪的是身上居然没有酒气。那人一看是羽人来了,乱摆着的手滞在空中。他看了看周围,很疑惑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围着
“怎么回事?”陆少实问。
“不知道啊,我也刚来这儿”那人回答。
周围一阵哄笑。
陆少实一脸嫌弃地走近
“什么酒喝成了这样”
“嘿嘿,没喝酒,是好吃的!”那人在空中扭摆了下身体
“什么?”
“逍遥失乐,极乐欲仙啊”
说完他倒在了地上。
救护车很快赶来,醉汉在周围人的围观与帮助中被抬上救护车。
陆少实离开人群,在清冷的夜中,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耳边那个声音响起。
“我不为难你,”
“但如果长安真的发生危机,没有人能独立而保全。我们所珍惜的一切,你所珍惜的一切,都会消失”
怀远坊
少实和晓云走在其中,这里听说新开了几家成衣铺,少实便和晓云来这里转转。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以前总是听说这是长安最热闹的街道,他还不信。总不能比长安街更繁华。今日来到这里,少实有一种感觉。
这里不是繁华
而是一种人心迷雾的糜乱。
走在街上,他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那是盛世繁华下的危机。
行人的街上,一些年轻人走过。他们穿着看起来很贵但堆砌起来的衣服。摆出鄙夷众生的样子。
少实和晓云走过碧桂街六道口。那里是一条商业街。高大的楼台,油炸的土腥味。他忽然莫名觉得嘈杂渺小。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用宝石和金银镶嵌的树叶,和周围那些用宝石堆满衣服看起来很贵的华服。那些青年打开一包薄荷叶,拿出一片,剩下的就全部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们走过一个餐厅,“叮铃”,一对穿着时髦的女子从玻璃门口出来,正他们身前穿过。其中一个捂着嘴笑嘻嘻对同伴说
“你看他,盘子居然舔的比脸还干净”
“哈哈哈”
一阵奸笑传来,少实和晓云回过头,只见一群商人服装的男女从琴楼后走出。他们奇装艳抹,锦绣华服,其中一个大声对着他们说道
“今天,出来玩就是单身。大家一醉方休啊”
少实和晓云对望一眼,两人眼神中都充满忧虑。
他们路过一个门店,少实看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米色裙子。他开心地左看右看,一问老板价格,对方回答一千两白银
晓云拉着他就走,淡淡地摇摇头
“一千两白银!不买这个,买这个干什么啊”
南诏,机坪
陆少实接到守医堂通知,需要从南诏调送一批物资回长安。他们很顺利的来到南诏,装好货物,可是回去的途中,便遇到了麻烦。
从南诏回长安的航路上没有间隔,管制告诉他们必须在地面上等待。
一架商家巨贾乘的空舟即将进入五边降落,陆少实他们因此被通知天上没有空域。少实问他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管制的回复表明,他们也疲于应付懒得协调。
和少实搭组的刘教员抬头又看了一眼晴朗的天,打开了传呼麦。
“我们什么时候能启动啊”
“空域里有特勤飞机,等通知”
教员放下麦,回头看少实
“好吧,那就等通知吧”他放下启动器,瘫在座椅上“那就等着吧!”
“什么鸡毛玩意,你一架让所有的飞机都在地上趴着!”
终于起飞,在石门上空,有一个可以借用的高空急流的走廊。可是占用走廊的空舟一艘接一艘,他根本没法插队。
“石门,橡林雷鸟”
“请讲,橡林雷鸟”
“我们可以加入走廊了么”
一阵沉默
“雷鸟,等通知”
他一下按捺不住火了
“等什么通知!我这运的是医疗资源”
“雷鸟,证实你有加急批文吗”
“。。。”
“没有”
“没有你就等一会,现在上面有特殊用户活动,我们也没法放你走”
天柱看了他一眼,陆少实忍住怒火
“请教一下是什么特殊活动啊”
“今天是六月初一,宫里那位的生辰。现在一艘一艘的空舟正在从岭南运往荔枝到长安”
航路上,少实臂弯上的信息屏亮了,他眉头一皱,是运行中心发来的报文
“长官,若空舟可以在卯时落地,则航班可被认为是正常。不过一切还是以飞行安全为重”
他心里一沉,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看到最后一句话。道出了无比的恳切,却还是几乎略带卑微地站在他们地角度,以飞行为重,好像希望他们能顺便施舍的,帮他们一下,他们就会感激不尽。
他当然会尽全力帮他们实现这一目标,而且不只是说说,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那种,他会尽全力!
“收到,我们会尽我们所能”
那个地面又回复了“多谢长官”
放下信息屏后,他深吸一口气,点亮耳麦
“北极你好,橡林雷鸟”
“请讲”
“申请直飞加入五期航路”
“雷鸟,你保持航路,有冲突”
“保持航路,雷鸟”
他心一沉,还是不甘心,在前面换到北极另一个频率后,另一个转弯处。
他纠结要不要再申请,咬咬牙还是拿起麦
“北极你好,橡林雷鸟”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橡林雷鸟,请讲”
“雷鸟时刻延误了,申请直飞烽火”
北极传来一阵沉默
“雷鸟,你前方左右两侧都有活动限制,你保持航路”
少实叹了口气,按响耳麦“保持航路,雷鸟”
他忧心忡忡的看教员一眼,后者没有回话,但报以同样的神情。
“没戏了,就希望这上面的东西不是那么重要吧”他说,一方面也是安慰自己。
“雷鸟,前方由于调配,航迹幺两洞”
少实震惊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罗盘
“这是又把我们拉出去了!”
刘教员也是脸色一沉,没办法,他开始调整航迹。
夜幕降临,他完全的心凉,在内心的斗争后,他不再接通耳麦,接受现实。他不断鼓动羽甲,不断加速,只盼着将自己掩埋在无尽的夜空中。可无论羽甲多么快,陆少实都无可避免地在自己的良心上发现一处黑迹。
落地,他没能赶在卯正之前。
他赶紧把货物送给机坪屋,来人满是遗憾酸楚地交接,陆少实看出来他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而他随着那人小跑穿过长长的走廊,下到守医堂。沉重的门后,走出林晓云的身影,她与他对视,忧心忡忡又神色复杂。她和其他同门一起拿下小车上的物资,转身又匆匆离去。
手术室门前
林晓云酸楚地摇摇头,少实整个人空了,他呆呆地看向手术室里,一个人无望地双腿,冰冷地躺在床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鲜竹沥!”
他近乎发狂地大喊
晓云流泪摇摇头
“没关系的少实,你们尽力了”
守医堂外走廊
陆少实高扬手臂,他看起来情绪激动
“老子要知道那是救命的药,老子把它们打下来也要上去”
“胡闹!”羽校呵斥道“瞧瞧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林姑娘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怕你出事!”
他如受到电击,怔怔地站在那里,这句安慰的话说出来,他心里竟是更加难受。
她打开门,发现陆少实坐在更衣室一角。靠着床脚坐着,铁甲被扔到一旁,只穿着灰布的内衬,已经湿透了汗水。
“他本来可以活的”他说道
低头,神情落寞。头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汗珠。
再抬起头。眼睛全是湿红
晓云没有说话,慢慢地走近,蹲在他一旁。眼中充满了不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小心地,去触碰他的头。
他感受到,慢慢转过身,身子倒向她, 她什么也没说,走上去,把他的头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