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岳阳商船
作者:周语桐   长安里的橡林书院最新章节     
    “嘟”
    沉重的长笛吹响,一艘江轮从遥远的江边缓缓驶来。落日楼头,断鸿声里。几轮飞雁划过,掠出宽广的江面一点黑影。在正中夕阳无限的落日余晖中,一个女子站在船边。
    她身披风衣,手插在口袋中,微风拂过她的衣衫,使她显得在风中若有所思。周围三三两女子身着华彩和服,兴致地指点岸中草木鸳鸯。有一对鸳鸯出水,吸引了更多人。她们三三两两手挽着手,掩唇轻笑,笑声盈盈。她们身后站着的男子手叉腰间玉环,得意洋洋的望着眼前人物静结的美景。
    那女子正是林晓云,此刻她摇摇头,走下商船的台面,顺着楼梯走下船舱。
    打开门,无数黑黢黢的面庞露出白色的眼底,他们饥饿迷茫的看向她。女子打开随身腰包,将方才头等舱里取出食物分给众人。身边的人很快一哄而上,他们焦急但又有秩序的从她的包里抢出食物。整个过程疯狂飞快,但他们从未碰到她的包和手。
    白色的馒头传过黑色的手,送到抱孩子的女人手里。领头的男子叉手拜谢,蓬松头发沾着茅草丝的玉簪环还轻轻点动
    “林姑娘,多谢”
    那女子正是林晓云,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点点头。恨自己精致但毫无用处的小包,徒镶了几颗玉石,却装不了几个馒头。
    这是一艘由长安驶往扬州的商船,由白帝翼族所有。船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最上面的甲板,多是各州名流。第二层是下等舱,这里的人勉强买得起船票,被一窝集结在这里。这里多是失去家园到外面另谋生路的难民,难民拥挤,好容易上船。船舱暗不见天日,只有侧边几处壁板可以通风。至于第三层,则是苦工层,他们连船票也买不起,只能靠出卖苦工在船底的乾房工作,从出船到靠岸永远暗无天日。林晓云不被允许走近这里,至于这里的模样,她则是无从知道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精致的布艺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摆着樱桃草莓等水果。头等舱的房间里白天会摆满精致的茶点,晚上提供酒水。她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吃饭——因为门外船上正开出十七道大菜,其中不乏当年书院里的熟人。国难日殷,再想想船上满坑满谷的难民,她不知他们如何能够下咽。
    她想起了临行时付敏在她耳边说的话
    “你回到长安,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因为你是长安的名流。新政府为了招引社会各界人士,证明它的合法性,会向你抛出橄榄枝的”
    就在这时,船舱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一个白帝男子和一个长安人发起了争执,引来船上蓝衣军装的白帝军警。吵了半天,军警见人群围拢要拔剑。一旁长安人地同伴,一个身着长衫学究做派的人站出来,高振手臂大声喊
    “你们想把事情闹大吗,这里是公共江域!”
    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的难过涌上林晓云心头,她叹一口气,转身回自己房间。
    人群外,同样一个人转身,默默走进了黑暗的船舱。
    他叹息叹惋回到房间,在纸上写下这样一行字。
    “没有实力,假借道理和白帝人叫嚣。强使义正言辞的样子,真的是可笑。”
    轮船继续在宽阔的江中泛舟而行,远处天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人群抬头,巨型羽兽出现在江两岸,黑色的物事掉落,远处爆炸声轰隆隆传来。甲板上的人忽然大惊失色四散而逃,只有少数梅州士兵讥讽地看着眼前的人。两岸警报声大作,混杂的人群纷纷冲回自己的房间。一个房门打开,一位老先生独自搬着一把椅子来到甲板中间坐下,抬头望天,神色凝重。
    这几年间发生了什么?
    梅山(节度使)携范阳,平卢兵马反叛,白帝派兵协助谋反,唐军十五万边境精锐皆数开拔,在平阳与叛军决战。两路军马相遇于平阳城旁香积寺,在此展开决战。是役,唐军斩杀十万人,自损十二万人,以惨痛代价获胜。这一战役后,无数明光甲斩破,陌刀破败。叛军阵中突袭出玄黑巨兽,三头四足,羽翼遮天,唐军以潼关天险驻守,未想巨兽枪弹不进,压断城头。潼关失守,事国君出逃,九号院院长临危受命,然不敌败走。自从唐军败退以后,九州司马皆领兵进入长安,各节度使对事国君之位垂涎不已,为夺皇权在长安城混战。明争暗斗,时有火拼。白帝选取一亲白帝之人设为傀儡皇帝。周边各国对长安觊觎已久,各路势力趁虚而入,将长安分划成一个个界区,设立界区首府。百姓颠沛流离,白骨露野,而各界区内夜夜笙歌,灯红酒绿,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昨日,他们听说大明宫派出两个使者来到天马族占领的北部界区中——天马族是翼族的别称,只等他们刚说完‘我们代表长安使节’,两个人就被拖下去斩了脖子。
    长安已无法作为中央集权的意志。她已无法再保护曾经统领的九州。
    梅家在天马族帮助下,踏破长安联盟东边门户日月岛。在白帝洗劫日月城后,梅家进入日月城,成立新的伪政权。
    由于诗意联盟已名存实亡。各国领兵进入长安划界,分为各个租界。由代理人实行掌管权力。由于曾经的景仰,或者说念旧对这座千年古城的感情。领兵进入的各国将军没有洗劫长安。这是他们对曾经向往的美好诗意,最后的追忆。
    船很快就到岸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下船。一个女子拉低帽檐,消失在人群中。
    平康坊
    城东南不远处的一角,,一个青袍的中年人站在自己门梁下,他双手背立,抬头看满天的乌云,忧心忡忡
    身后,家丁正在收拾东西,几个伙计将装好的箱子抬上马车。他计划让家人回到鄜州老家去躲避战乱,必须在今晚前离开长安城,而他作为朝廷官员,必须留在城中。
    七岁的女儿不理解眼前的忙乱,她举着风车跑到男子身前,拉起他的手
    “阿爷,我们为什么要走”
    男子低头看看女儿天真懵懂的样子,一股不忍涌上心头
    “因为长安乱了,你要和阿娘到安全的地方去”
    “那阿爷呢”
    男子叹口气
    “阿爷要留在这里”
    女儿望向门外,小小的心中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阿爷,为什么长安人要打长安人?”
    他心中似是一窒,看了看女儿,又看向门外
    “这个问题,阿爷也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