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老八十的医师有近四十多年没有过这种日子了,不仔细回忆,他都想不起上一次被老师训斥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笑了笑,和蔼道:“那好吧,我会继续加油的。”
说了一会话,姜姜的精神又渐渐萎靡下来,慢慢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
医师叹了口气,把放凉的药热了热,关切的看向海诺,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拜托你了,我们这三把老骨头可有些熬不住了,得去休息休息,她现在状态很好,慢慢就恢复过来了,身体好了再谈幻术的事。”
海诺点点头:“嗯,我来就好。”
趁她这会坐着,海诺拿起勺子吹了吹,把药一点一点给她喂了下去。
最后这一小碗药,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算勉强喝了下去。
晚上七点钟,贝拉收拾好姜姜的东西赶了过来,板着脸把熬了一天一夜的海诺赶走,又去打了一盆温水,帮姜姜擦拭着身体。
她回去睡了一会觉,这会精神好得很,不然把自己弄倒下了,又要让别人来照顾的话,她可没办法安心。
她这把年纪,不再像年轻那样意气用事了,总要站在孩子们前头撑着。
贝拉眼神坚定,有力的双手扶着姜姜,把她轻轻的放了下来。
医馆门口有侍卫驻守着,海诺叮嘱他们好好照看着,转过身往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雪夜里。
其余人可能搞不懂哈德里安在哪里,但他大概能猜到,毕竟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一段很愉快的时光。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快要燃尽的壁炉照亮了周围一小块地方。
哈德里安精神萎靡的龟缩在扶手沙发里,脸色异常的白,嘴角血红,眼睛深深往下凹陷,乍一看恐怖如怪物一般。
他不怎么懊悔,但也觉得自己昨晚有些冲动,大概是被贤者之石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又或者说,他对越发陌生的海诺异常的气愤。
从前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探险,还是跑去峡谷里偷龙蛋,只要想,下一刻就能出发。
两人决定混进寻宝猎人队伍中是甚至只是因为看了一眼公会的公告,然后就直接出发了。
多么自由,多么的畅快。
如果不是海恩伯爵生了一场病,按照原计划,估计这会他们已经坐上海盗出发寻找人鱼宝藏了。
从前他为了亲人放弃两人之间的计划,如今又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什么爱情,变得这样老实巴交,简直就令人发笑。
早知如此,当时他就不该鬼迷心窍拉他一把,该直接一刀让他死个痛快。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他值得费一丝心思,都是脑袋空空,绕着既定路线转圈的白痴。
晃动的火光悄然熄灭,哈德里安烦躁的踢了地上的柴火一脚。
不料又扯到了胸口上的伤口,疼得他额角冒汗。
哈德里安俯下身子,等疼痛过去,大笑着抬起头,打了个响指。
壁炉重新燃了起来,哈德里安笑出了眼泪,眉梢嘴角都带着令人胆颤的疯狂。
真该死,为什么那个女人会不受他的幻术影响。
从那个老不死手里学会这个幻术以后,他分明没有失手过,哪怕是一次也没有。
那些蠢货分不清现实和幻觉,要么被折磨成疯子,要么不堪忍受选择自我了结。
当时,当时,她的眸光明明就散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神会那么快就变得清明!
还有这把匕首,分明就是海诺的,他居然把自己最趁手的匕首也送给了那个女人。
他也该死,等恢复好以后,他一定要当着海诺的面把那个女人折磨成疯子。
伤心?他最好是真的伤心,呵。
哈德里安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片刻,他闭上眼睛,又窝进了扶手沙发里。
“咔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了细小的声响。
哈德里安警惕的睁开眼睛,见半晌没有动静,他拖着无力的身子,准备出去看看。
刚站起身,门被大力踹开了。
灰尘飞扬,温柔似水的月光透过倒塌的门框照了进来。
海诺冷漠的脸庞从黑暗中显现,他提着宝剑,缓慢收回了踹门的脚。
哈德里安神经质的弯起了嘴角,眼神愉悦。
“果然还是被你找到了,哈哈,看样子她还没死吧!”
海诺目光沉着的看着他:“你真以为帕斯琳娜手里会有贤者之石吗?”
哈德里安收起嘴角,语气低沉。
“被骗了吗?果然我对蠢货的期待还是太高了。”
海诺轻笑,有些感慨:“你还觉得自己聪明呢?果然啊,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哈德里安歪了歪头,有些恼怒。
“被女人给予的肤浅情爱迷惑,我可不至于这么白痴。”
海诺摇摇头:“你自以为的潇洒自由总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其实就是条被他人牵着的狗,我们早就不同路了,至于你的评价,无人在意。”
不等哈德里安开口,海诺直接举起了手里的剑。
剑身冒起火焰,被重重挥下时,一道炙热的火光划破了夜空。
哈德里安浑身冒着黑雾,不敢再说笑,使出了全力。
姜姜全力刺入的匕首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上面倾注了她悍不畏死的决心,导致伤口始终不能愈合。
哈德里安被胸口的伤拖累,被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无力应对。
轰得一声巨响,哈德里安跪倒在地,脖颈上划开了一道血痕,耳后的头发也被齐齐削断。
海诺停下手,收回了剑。
“你救的一命已经还给你了,我们之间从此再没有关系。”
哈德里安吐出嘴里的鲜血,冷笑道:“蠢货,你以为你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海诺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他得快些回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回去陪姜姜。
刚刚他保证过的,在她下次醒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看见他。
哈德里安还没起身,亚瑟带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带着嗜血的笑容,冷冷的看着他。
“您刚才说的话正是我想对您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