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夕阳像是一颗咸香流油的咸蛋黄,淌得整片天空都是。
姜姜拿着小锄头蹲在菜地里,挖出一个浅坑以后把番茄苗给种了下去。
夏洛蒂裹着披肩欣赏了一会湖边风景,又顺着小径走到菜地边,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发呆。
“你现在能这样劳累?之前可是连探望都不让呢!”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不自觉上了一点埋怨的意思。
姜姜敏锐的听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睡觉,你跑来看我很容易跑空的,你看,这会见不就没事了,省得你还得替我难过难过。”
夏洛蒂瞪大眼睛,傲娇的抬起头。
“哼,谁会难过啊,我才不难过呢,我是可惜没看见你丑样子,不然可得画下来好好欣赏欣赏。”
姜姜抬起头,有些臭美的撩了撩耳边的发丝。
“这就是你不懂了,我那叫做破碎的美,比完美有韵味多了。”
夏洛蒂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
“我从来没有听说比这还离谱的话,你是疯了吧!”
姜姜笑得差点摔进地里,老半天才摸着肚子站起来,把木棍插进番茄苗旁边的土里。
夏洛蒂撇撇嘴:“笑笑笑,泥巴都蹭脸上去了。”
姜姜毫不在意的抹了把脸:“管它呢,擦了也是要脏的,你不如跟我说说你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对哦,我来之前还准备说这件事来着。”
被一锅腌笃鲜和一盘黄油葡萄干司康哄得迷迷糊糊的夏洛蒂迟钝的反应过来,有些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奇怪,明明昨天还挺正常的,午餐吃一碗豌豆泥就差不多饱了,今天总是吃不饱,又饿又馋。”
正在种辣椒苗的姜姜闻言嘴角抽了抽:“你还能吃一碗呢,我闻见味道就饱了。”
夏洛蒂笑起来:“你也太夸张了,真是的,其实这件事有点久了,跟着父母回去的路上,我们在半途的托斯卡纳村短暂的休息了一会。”
“嗯。”姜姜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我在认真听着呢。”
“匆匆的来,又要匆匆忙忙的赶回去,加上担心我,母亲累得染上了风寒,父亲头疼的旧毛病也犯了,我们便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拜托村医住在旁边照料。
休息了三天以后,母亲的身体好了起来,我担心她在屋里躺着太闷,便挑着中午暖和的时候带她去了河边的林子里散步。
村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玫瑰精油,所以到处都能看见栽种的玫瑰。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玫瑰,也不是第一次见篱笆。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河边的玫瑰刺篱笆的时候,我突然非常非常的害怕,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回到了我身上。
因为有侍卫跟着,我便想坚持陪母亲把最后一点路走完。
但似乎是因为我的脸色太差了,母亲坚持不再走下去了,我们便开始往回赶。
走到半路,一位胳膊里面挎着篮子,正在采摘玫瑰的老婆婆喊住了我。
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怜悯,又像是困惑。
我有些不安,转身想走的时候她再次喊住了我。
告诉我一会如果有人要把纺锤递给我的话,我绝对不能去接。
说真的,我当时真的不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但我记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身边的母亲什么也没有听见。
回到旅馆,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我稍微睡了一觉,晚上七点钟起床陪父母一起去餐厅吃饭。
村里的旅馆很简陋,餐厅里面只有一张长桌。
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从外头来了一位长相十分英俊的青年。
他说他是邻国的王子,正在外面寻找自己命定的未婚妻,想问问能不能和我们拼桌吃晚饭。
我不太喜欢他,但父亲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便允许他坐了下来。
临时加了一个人,旅馆的老板特地送了两瓶自家酿的葡萄酒表示谢意。
我不喝,母亲不能喝,父亲便陪他喝了一杯,倒酒的时候,他突然绊了一下,把酒全泼在了我身上。
当时屋里一下就变得闹哄哄的,我心烦意乱得不行,旁边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条手帕。
我下意识伸手去接,还没拿在手里,你送给我的好运瓶手链突然变得很烫。
我吓了一跳,没接住那条手帕。
手帕掉在桌上,哐当一声,滚出了一个纺锤。
我吓得尖叫起来,侍卫们立刻就上前把他抓了起来。”
姜姜打了个冷颤,急切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夏洛蒂低垂下眼眸,压低了声音:“他死了,父亲杀了他,他一被抓住就像疯了一样,问我为什么会醒着,为什么不等着他来拯救我。”
橘红色落日从西边落下,吹拂过脸颊的微风瞬间就变得冰冷,直往人心口钻。
夏洛蒂冷笑一声。
“父亲连夜审问了他,很快就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的王位被自己的亲叔叔抢走,逃亡的路上还一直被追杀,快要死掉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女巫,也就是我的教母。
以半个国家为代价,他得到了一个预知梦,梦里他进入一个古堡,拯救了我,得到了父亲的军队,夺回了王位。”
姜姜艰难的消化着刚才听见的那些话,感觉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发冷。
“好大的一盘棋。”
夏洛蒂捏住拳头,胸脯剧烈的起伏,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他们算得可真好,一个人把我当鱼饵,一个人心甘情愿上钩,要把我吃掉。”
姜姜放下手里的锄头,从黏糊的泥土里拔出腿,大步朝她走了过去,抱住了她。
夏洛蒂哽咽着靠在她怀里。
“我不是蚯蚓,我是人,我有自己想过的人生,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这样的对待。”
过了半晌,夏洛蒂缓了过来,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推开了她,傲娇道:
“当心些,你把泥土蹭到我身上了。”
姜姜做了个鬼脸:“真抱歉啊,夏洛蒂小姐。”
夏洛蒂抬头轻哼一声:“算了,反正这种裙子我多得是,就不跟你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