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过往。
    贺老太的眼里泛着泪光。
    贺秋荻知道，贺老太其实很在乎血亲。
    哪怕小孟氏的姨娘作妖，连累孟家牵连进皇家秘事，孟家败落，贺老太一开始都没迁怒过小孟氏。
    他们姊妹三人最终流落在宁远县，贺老太是想过要承担起长姐的责任，护住弟弟妹妹。
    只是，小孟氏的自私，害死了孟家留下的唯一男丁。
    这成了贺老太心里永远无法迈过去的坎。
    她伸手拍了拍贺老太的后背。
    “阿娘，逝者已矣。舅舅看到你如今儿孙满堂，日子过得富足，想必是欣慰的。至于……”
    按理来说，贺秋荻得叫小孟氏一声姨母。
    但贺老太跟小孟氏早已决裂，这声姨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出口的。
    “至于她，阿娘还是交给二哥两口子自己来处理吧。五十两，以往贺家整整一年都攒不到这么多钱，我们没有义务要这么帮别人。”
    如果是金家需要五十两，贺秋荻或许愿意借。
    但是徐家？
    贺秋荻不愿意。
    “小姑子。”徐雨诗期期艾艾的看向贺秋荻，“贺家最近有不少进项，五十两，对贺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的事，就当是我求你，跟你和阿娘借这五十两吧。”
    说着，徐雨诗就要给贺秋荻下跪。
    吓得贺秋荻连忙躲到贺老太身后。
    “二嫂，你可不兴这样的啊。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贺怀平一把拽住徐雨诗的胳膊，“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跪我妹妹，你想逼她？你别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上次，你把清雅和清露的新衣服，荷包，还有她们攒在你那里的钱，连同阿娘给你的钱和阿娘让我买皮子的钱，一起给了徐家。你还不知足？你要不满意，就请村里的老人来评评理，我们贺家，该不该借这笔钱？”
    贺老太一直不答应借钱，徐雨诗心里就烦闷得很。
    好不容易把贺怀平给盼回来，还以为怀平会帮她跟婆母要钱，没想到，居然帮着贺家人一起指责她。
    闻言，徐雨诗不禁哽咽，泪如雨下。
    “怀平，你……你明知道，我没有要仗着肚子为所欲为。我只是想贺家救救我哥而已。”
    贺怀平淡然的说：“贺家是贺家，徐家是徐家，早在很多年前，我母亲既然已经跟姨母决裂，徐家的事，求不到贺家的头上。既然要帮，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帮。”
    “我记得，上次你流产后的这些年，你说要给二丫和三丫攒嫁妆，我背着阿娘他们偷偷做工和捕猎，每年都有多交给你三四两银子。去年过年时问你，你说已经有差不多三十两。加上我们另外攒的十两银子棺材本，加起来一共有四十多两。那就把这四十两拿出来借给徐家，剩下的十两，我跟阿娘提前支取家里卖肥皂的分红。”
    听贺怀平这么说，徐雨诗不禁愣住。
    四十两？
    她现在哪里还……
    金翠花倒吸一口冷气。
    “怀安，我就说，你二哥有私下里藏钱，我的个乖乖，这么多年，居然攒了有四十多两了。我们俩私下里藏的那仨瓜俩枣的，都算个啥啊。阿娘，这笔钱按照规矩，有二十四两两是贺家的。”
    别说金翠花震惊不已。
    其余人，都很惊讶。
    贺家是由贺老太统一管理钱财的。
    除了大房外。
    不管是贺怀安还是贺怀平，他们不管在哪里赚的钱，都只能留两成给自己的小家，多余的钱，都要交给公中。
    贺怀平除了交公的钱，每年还能做私活赚三四两银子，足以证明他勤奋，并且能力不差。
    要知道边境穷苦。
    去外面做工，工钱都不高。
    贺怀平能攒这么多钱，并不容易。
    贺清雅难以置信的看着阿娘。
    贺清露看外祖母家的事有转机，就跑过来说：“阿娘，爹说得对，这笔钱不该贺家借。但你和阿爹的私房钱可以借，就差十两，这十两阿爹还得起。阿爹说了，本来是攒给我和阿姐的陪嫁，我愿意把陪嫁借给舅舅，阿姐，你愿意吗？”
    贺清雅有些难过的闭了闭眼。
    清露不懂其中的事，她却不会不懂。
    只怕阿娘早就拿不出这笔钱了。否则，阿娘和外祖母又怎么会求阿奶和老姑。
    “三丫。”贺清雅走过来，把贺清露拉开，“这是阿爹和阿娘的事，你别替他们做主。”
    贺怀平看着徐雨诗。
    “去拿钱啊。”
    徐雨诗站在原地不动。
    贺怀平大声呵斥道：“徐雨诗，我叫你去拿钱啊！我违背父母，听你的话，替女儿攒的三十两嫁妆呢？我们攒的十两银子养老钱呢？你不是要救你娘家哥哥吗？去把这笔钱拿出来啊！”
    贺怀平很少这样动怒。
    徐雨诗不禁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贺怀平：“当家的，我……”
    “我让你把钱拿出来啊！”
    “我……”
    贺怀平心里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就是不想再对徐家人对他们家一再的索求无度。
    有些事不得不得拿到明面上来说个清楚明白。
    “雨娘，你说清雅和清露是闺女，她们没有亲兄弟，嫁出去，哪怕有堂兄弟依靠，也容易受欺负，所以得多备些嫁妆。贺家子孙多，小妹跟她们年龄相仿，阿娘顾着小妹，就顾不了她们姐妹俩，我们才是她们的父母，我们得做两手准备，要私下里再给她们攒一笔嫁妆，让她们风光出嫁。我听了你的话，背着阿爹阿娘接私活，把钱交给你。现在，你要救你哥哥，我答应把这笔钱拿出来，你去拿啊。”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贺怀平像是把压抑在心口里的满腔愤懑都说出口了。
    在徐家的那半个月的时间，让他知道了真相。
    他真的不敢相信，雨娘每年都跟他说，他们攒了多少多少钱给女儿做嫁妆。
    结果。
    这些钱，早就到了徐家人手里。
    他更气愤的事，徐雨诗手里居然一文钱都不剩，全都给了徐家。
    “当家的，你别逼我……”
    贺怀平脸色铁青：“如果我今天一定要你拿出这笔钱呢？”
    徐雨诗无声的哭泣着。
    贺怀平凶狠的催促道：“去拿啊。徐雨诗，我忤逆不孝，背着他们做工，把钱交给你，就为让你安心，让清雅和清露有个倚仗。你不要告诉我，你拿着我的心血，拿着我给两位女儿准备的陪嫁，便宜了别人？”
    贺怀平平时老实。
    但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大舅哥好吃懒做，一味的吸血他和雨娘。
    偏偏雨娘还心甘情愿的贡献。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贺怀平闭了闭眼，像是做出重大决定：“徐雨诗，如果你拿不出钱，七出之条，你就是犯了不顺父母和盗窃两条罪名，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你！”
    休了你——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旱雷，轰的一声，炸在徐雨诗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