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缘一家紧赶慢赶地赶了约摸一旬,终于在小寒这天的下午,赶到了一个在锦州境内能接收流民的县城——泸溪县。
先前还经过了好几个县城,都不接收流民,他们连县城大门都没得靠近就被撵走了。
之前也经过好几个村镇,他们想借宿,但因为青壮太多,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所以一路上他们都是风餐露宿,要么在野外生火堆露宿,要么就是遇到什么破庙棚屋进去凑合一晚,还得提防着有人动坏心思。
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接收流民的县城,城门口可谓是人山人海。
泸溪县的县城据说才建成没几年,原来的县城在另一个县,前几年战乱,被蛮夷强行破坏了,这才重新选址在此地建了县城。
县城坐落于一片狭长的半岛之上,两面环水,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屏障。
其北侧和东侧分别有一条宽阔的河流环绕,这两条江在州城的南北两端交汇,形成了州城独有的双水交汇之景。
南侧和北侧则是较窄的河沟,虽然不深,但足以隔绝外来的侵略者。
县城的城墙由巨石和青砖混合建造。
城墙高度约为十米,厚度则有四米之余,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座箭楼,箭楼上插着的旗子迎风飘着,仿佛守护县城的勇士。
城墙外侧,护城河环绕,河水清澈,但深不见底。
城门门口有士兵看守,通过城门看向城墙内侧,则是一条宽阔的步道,可以看见有士兵在巡逻。
在城门外已经有大批大批流民了,人太多了,道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路上赶路速度不算太慢,却还是站在了很外围的地方。
而后面的路上,还有不少流民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过来。
柳外公和陈舅公不由得皱眉,微微的扫视了一圈,见到不远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的人,眉头拧得更紧了——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人头攒动,柳外公和陈舅公决定把家人带出队伍,去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把独轮车和箩筐什么的围在了中间。
“咱们不太清楚目前的状况,先在附近打听打听,别走远了!大哥你和永康留下!这人多混杂,得留几个男人才镇得住!”
陈外公对着人群扫视了一圈,这才扭头对自家大哥说道,又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带着其它几个青壮到处打听消息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幺舅回来了,表示不远处有两个棚子,城内有几家大户人家的下人在施粥。
他回来拿两个碗去领两碗粥,顺便打听一下这边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陈二舅挤了回来,脸上表情有些凝重,“咱们想进城的话可不容易,听他们说,知县大人担心太多流民进城会引起混乱,所以想入城,要符合条件才行。”
“什么?什么条件?”卫氏望向自家男人,看他表情不对,心里直犯嘀咕。
“说是入城不但要有户籍书,还得有路引,每个人还要交银子!”陈大舅也挤回来了,言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户籍书和路引他们倒是有,可这银子……
所以这城,他们到底进还是不进?
“要多少银子?”何氏拉住惊呼的儿媳,示意她不要出声,转头问道。
“说凡是成丁了的大人一个一两银,孩子看情况,如果官差好说话,三四个算你一两银,如果遇到不好说话的官差,怕是两个孩子都要收一两银!”陈二舅颇为懊恼,好不容易找到个接纳流民的县城,还要收入城费。
约摸着是看他们家青壮年多,吓走了周围一圈蠢蠢欲动的人。
但仍有几个不死心的,在一旁冷嘲热讽。
“看你们这样子也是出不起银子的,身上能有几个子儿?要不老弟我给你指条路?那边有个叫钱爷的,收漂亮姑娘呢!我看你家这几个小丫头片子,倒是能值几个钱,不若我引你们过去,钱爷倒是有法子进城去!”
一个尖嘴猴腮,下巴上有颗痦子的精瘦男人,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几个女孩儿身上上下扫视,眼里满是下流的笑。
“你说什么?”
陈舅公从人群中挤出来,刚好听见尖嘴猴腮的话,直接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腰带,单手就把他拎起来,吓得尖嘴猴腮哇哇乱叫。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就是个传话的,想赚个中间差价!我也是逃难的,混口饭吃!”
尖嘴猴腮被拎着,抬头就对上对着他怒目而视的陈舅公,欺软怕硬,知道是踢到了硬茬,赶紧求爷爷告奶奶地告饶。
林秋缘震惊到嘴巴能塞下一个鸭蛋,她舅公力气居然有那么大啊,单手能拎起一个成年男子!不过这个男的,尖嘴猴腮,像猴子似的,不会人也姓侯吧。
“听你这口音,倒像是蜀地口音!还想说谎,当我好骗是不是?”陈舅公瞪圆双眼,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倒是有几分震慑的作用。
“饶命!大爷饶命!您放了我,我给您银子!”尖嘴猴腮把手伸进怀里一阵乱摸,掏出来一把碎银子。
这边的动静倒是吸引了不少人,但是围观的人 一个个眼神麻木,动也不动的看着这边的闹剧——直到尖嘴猴腮掏出来一把碎银,人群才开始骚动起来。
“何人在此闹事!?”
城门口站着不少士兵,听到这边有些骚乱,一脸肃杀地走过来,手中的刀带着凛凛寒光。
围观人群见此,自发地让开了一段路。
“侯三儿,又是你小子在此闹事儿!”
站最前方,长得人高马大的穿黑红色皂吏服的官差,一眼就看见被陈舅公攥在手里的尖嘴猴腮人,连忙呵道。
“还真是姓侯啊!哈哈哈!”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被她舅舅护在后面,林秋缘躲在她幺舅身后偷笑。
“哎呦!官爷您救救我,让这位好汉把我放了吧!我保证不闹事了!”侯三看见官差来了,吓得两股颤颤,不住地喊救命,手里的银子也抖落在地。
站前头的高个官差颇为无语!
“来人,把侯三给我绑了,去大牢蹲几天,天天搁这闹事儿!还嫌不够乱是吧!”
高个官差一下令,身后穿灰色皂吏服的手下就出动,从腰上解下麻绳,从陈舅公手里拉过侯三,把他压倒在地上,反剪双手,三五下就把侯三的手套住了,绳子另一头则牵在手里。
“头儿,绑住了!”
“带回去!”
“饶命啊官爷!我不敢啦!我就挣口饭吃,我没闹事!”
……
“都看见了吧,谁要是在城门口闹事,通通没好果子吃,都去牢里给我待着,吃点苦头!”高个官差见侯三被带走后,这才巡视了人群一圈,这才对围观的人群威慑道。
“看好你们的孩子,可别被抢了去!这不是在城内,孩子丢了便是告官,我们也是管不着的!”
高个子不只是对着人群还是对着林秋缘这一大家子,意味不明地给众人提了醒之后,就带着剩下的手下走人了。
有孩子的人家,这时都紧紧牵住了自家的孩子。
陈大舅和柳外公趁人群散开,终于挤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何氏这时也一手一个孙子孙女,握的紧紧的。
长呼一口气,心里既担心自家男人也被抓进牢里,又担心有坏人盯上自家的孩子。
扭头看了看被护在身后的侄孙们,抬头对上自家妹妹的眼睛,二人眼神交汇,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哥,没事吧!”柳外公快步走到自己大哥旁边,扶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腿有点不听使唤而已,缓一下就好了!”
也是刚刚大半辈子没有见过官差,又见侯三以闹事为由被抓了进去,陈舅公心里直打怵,自己被抓进去他倒是不怕,就是害怕家人被牵连,还好官差是明事理的,没有一杆子打死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