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一年里的最后一天,也是岁除。
岁除之日,家家户户都忙忙碌碌,白天叫岁除,到了晚上就叫除夕。
除夕的意思是“岁穷月尽、挨年近晚”,是新一年的前夕,也是人们是除旧迎新的重要时间交界点,常被称之为“年关”。
溪江村的人们在这天通常会起个大早。
大人们起早要为祭祖迎新和年夜饭做准备,孩子们纯粹是盼年盼得没有睡意,鸡一打鸣,就在床上翻滚着,又因为怕冷,而不想出被窝,生生等着天亮。
前几天几个女人家早早就把年夜饭的菜式定了下来,今年是他们在溪江村过得第二个年,不同于去年的便饭,今年他们打算热热闹闹地弄一大桌菜,三蒸九扣是必不可少的。
何氏一大早就把腊肉腊肠从梁上提了几块下来,用热水泡着,留着抽空煮上,顺带还从盐菜缸里抓了一把盐菜出来也用水泡上,留着下午蒸烧白。
如往常一般,年三十的早上大家都是随意对付一口,留着肚子,等着丰盛的年夜饭。
朱氏几人则把腌好的肉端出来,捞了块五花切成片儿状,打了鸡蛋,仔细裹上红苕粉,撒上一把花椒,拌均匀放在一旁备用,等着一会儿炸酥肉。
陈大舅力气大,正在切肉糜,一会儿要用来蒸肉糕。
柳芸娘把白米和糯米按比例混合,抓了一把花椒,就在锅里干炒着,等到锅里的炒米发黄,捞出来放到盆中,让自家男人去磨成粉,这是做粉蒸肉必不可少的调料。
院儿里的石磨一大早就咕噜咕噜地转动着,一直没歇过。
柳幺舅守在石臼旁,认真地捣着花生和芝麻,预备做夹沙肉的芯儿和汤圆芯儿,捶得石臼都叮叮当当直响。
卫氏则是把头天做出来的豆腐端了两块儿出来,直接上手捏碎,和上了红苕粉和各种调料,只等等着陈大舅的肉糜剁好,再调成糊糊,做豆腐丸子。
陈二舅和柳二舅则是去鱼塘里网了两条鱼,放在水缸里,等着吃完午饭再来打理。
几个娃娃在灶房碍手碍脚,何氏干脆把他们全赶出去,让他们去村里玩儿,免得在这挡着。
几个娃娃兜里装着干货,不情不愿地往村里去,不过好在被赶出来玩的娃娃有很多,娃娃大军们很快就玩做一团。
就连毛毛都和村里的汪汪队一起开大会,在田间地头疯玩着。
直到各家各户的大人开始大声唤着孩子的名字,大家才开始高高兴兴地告别。
几个娃娃手里抓着不少花草,还是林秋缘提议辣手摧花的。
茶花和梅花开的正艳,路边的野花正沐浴着阳光,被几个娃娃强势薅走,到家找出几个瓶瓶罐罐就把花插上,倒是让屋里有着别样的风光。
一大家子午饭也吃的很简便,早上的杂粮粥一热上,唏哩呼噜地喝完,碗筷一洗,灶房就开始忙碌起来。
等灶上的锅终于空出来,陈氏才去仓房把菜油罐子抱出来。
炸酥肉之类的炸货一定要用菜油,要是用猪油炸,冷了之后会凝固,糊在肉上都油腻腻的一层,而菜油则不会凝固。
陈氏倒了大半罐菜油到锅里,吩咐儿子把火烧得旺旺的,炸东西必须要用大火,不然炸不透。
卫氏和朱氏忙完手中的活儿,便来接替姑母,结果了炸丸子、炸酥肉和豆腐泡的活计。
卫氏站灶边搓豆腐丸子,朱氏拿着竹捞子和长筷子在油锅里不停地翻动,等丸子炸至金黄,浮在油锅上,就迅速捞起来,倒进一旁的筲箕里沥干油,竹捞子再伸进油锅里继续再捞。
豆腐丸子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一会儿用来煮丸子汤。
妯娌二人配合默契,很快一盆炸丸子就炸好了。
朱氏把锅里飘着的渣滓都捞干净,就开始把裹好粉的肉片一块块儿地下锅。
炸酥肉的味道太霸道了,直往几个娃娃的鼻子里钻,几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勾到了灶房门口。
卫氏见裹肉的糊糊还剩下不少,要是倒了还有几分可惜,看见探头探脑的几个娃娃,连忙喊他们去掏几个红苕来。
卫氏把红苕洗干净,刮掉皮,切成拇指粗的长条,直接倒进糊糊里,横竖这个糊糊炸出来的酥肉味道可香,裹上红苕炸,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等炸完豆腐泡,卫氏接过嫂子手中的筷子和竹捞子,开始炸红苕。
红苕裹了粉,外层金黄酥脆,里头香甜松软,几个孩子从来没吃过,一人抓着一把吃得津津有味,毕竟是他们亲自挑的红苕!
“这糊糊咋还有那么多呢?以前咱们用豌豆粉裹面糊糊也是这个量啊!”
朱氏看着还有个底的糊糊,有些纳闷。
“应该是红苕粉更容易挂粉,嫂子,咱们是不是还得炸花生?干脆也倒里头,裹上糊糊炸得了,你看红苕裹了这个糊糊炸出来,味道还真不赖……”
卫氏一边嚼着炸红苕,看了看桌子上的花生米,一边说道。
朱氏一听,这主意行,但还是得请示一下婆婆。
何氏也吃了炸红苕,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放下手中包好馅儿的夹沙肉,跟着一同进了灶房,吩咐道“那就拿一半的花生裹面糊糊炸,一半就生榨,炸好撒上盐,给你爹、姑父他们下酒吃。”
裹了粉的花生炸出来,味道真是顶顶的好,林秋缘越吃越起劲,这倒是有几分酒鬼花生的味儿。
吃得起劲的不止林秋缘一个,陈氏抱着蒸屉路过时,才制止了几人,不让再去灶房抓东西吃了,免得到年夜饭吃不下。
吃多了炸花生的后果就是,娃娃们都胀气了,一个个在院子里比谁放屁放得大声,谁放的屁最臭。
几个当爹的看的太阳穴直突突,望着几个傻孩子,四十五度角无语望天,没法,大过年的,亲生的。
蒸屉也开始上锅,蒸酥肉、蒸肉糕、粉蒸肉、烧白、八大丁、夹沙肉、糯米扣碗也陆续上锅蒸。
陈舅公看着时机差不多,逮了鸡,磨刀抹脖,提着鸡绕着房子外圈,淋了一圈鸡血,该有的仪式不能少。
一群男人就开始烫鸡烫鸭烫鹅烫兔,陈二舅则提刀处理了两条鱼,把鱼尾切下,啪叽就黏在灶屋的门上。
鸡鸭需要用整只的来祭祖,屋内的灶已经满了,柳外公只得抱着口陶锅,抱了柴火去棚屋里煮鸡鸭和刀头。
何氏把腊肉腊肠从锅里捞起来,切了萝卜丢进锅中,又扔了一小把粉条进去,粉条最好今晚就吃完,不然在汤里泡一碗,就会把汤汁全吸光,粉也会失去嚼劲变得软趴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