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很繁华吗?哪里有大屠杀的痕迹?”
出了火车站,面对着重建后的南京城,看着车水马龙的景象,梅川小姐再次想起火车上的谈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瞎狗子咬了咬牙,低沉的说了一句:“罪证可以掩埋的!”他懒得跟这个白痴女人再争执下去,说的多了,会引起反感。
他们脚下的土地,可是曾经血流成河的地方。
这座曾经饱经战火的城市,可却焕发着生机,人们在街道上来回穿梭,有说有笑,在他们看来,那场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血案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乱七八糟的口音都有。
很显然,这是从其他地方迁移过来的,填补了这个城市之前的人口空白。
瞎狗子第一次见到扬子江,江水滔滔,混浊不堪,江面上的各种船只来来往往,最显眼的是停靠在江中心的一艘日本军舰,给他的感觉就是大,船上炮管又粗又长,炮口斜指向天,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强大气势。
空中不时有飞机掠过,有客机也有战斗机,瞎狗子感觉他们像苍蝇一样惹人讨厌,本地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都不带抬头看一眼的。
街道上连一个叫花子都看不到,墙面上涂刷着各种标语,老一套的什么中日友好,大东亚共荣,还有一些关系到百姓民生的,比如说,倡导新生活,生冷勿进之类的。
天色已晚,瞎狗子在新街口附近找了一个旅馆暂时住下,又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送梅川耐依找她父亲。
此时华灯初上,这里的夜晚比徐州也是要热闹多了,电影院戏院饭馆舞厅棋牌室都热闹非常,那些穿着旗的女人手里轻摇着纸扇,扭腰摆腚,小皮鞋在水泥路面上敲出清脆的嗒嗒声,偶尔用纸扇捂着嘴偷笑。
瞎狗子看得着迷,梅川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凑到他耳朵边问:“好看么?”
“好看!”瞎狗子情不自禁地回答说,不过马上改口说,“好看个啥?扭得跟条长虫一样!也不怕把大胯给甩出去!”
歌厅里传来歌女清亮的歌声:“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
“歌舞升平?”瞎狗子忍不住冷哼一声,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首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夜上海!”
黄包车夫黄包车夫累得气喘如牛,不过还是饶有兴趣地给两个外地人介绍着南京的各种风情,只是那口音实在太重,两人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
瞎狗子用地道的徐州话问他:“弟眉,你家哪里的?我徐州来的!”
车夫的口气立刻就变得冷淡了起来:“港波宁呀!”然后就不理他了。
“你看你傲得跟熊蛋样!”瞎狗子听不懂啥意思,只想踹他一脚,被梅川给拉住了:“夸你长得威猛呢!”
比起上次在济南相见,梅川大介对瞎狗子的态度算是温和了许多,起码可以招呼他落座了。
他听了自己闺女的介绍,得知瞎狗子这次是征兵有功,来南京授奖的,还是夸奖了一句:“很好,如果有更多的中国人像你这样能力出众,又能配合皇军的工作,大东亚共荣的理想一定会早日实现。”
瞎狗子看着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图,指着那些红蓝相间的箭头问道:“前线打到什么情况了?”
梅川大介的情绪有些低落:“现在正处于战略相持状态,不过,皇军队伍正在集中精力准备拿下长沙,用不了多久,重庆也将会出现在我们大炮的射程之内。”
瞎狗子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自信,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这南京挺热闹哈…”
梅川大介听了这话,立刻顺着说:“那是当然,毕竟也是新行政院的所在地!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说,都是假的,哪里有什么惨案?只不过是战争正常的损耗。你们看看外面,人依然这么多。”
他似乎猜到瞎狗子的想法,一定会问及南京查案的事情,自己便先出言堵住他的嘴。都说人群如潮,哪个地方出现了空白,自然会有后来人填补,不能说人多热闹就可以掩盖罪证。这种不打自招,让人心里更是压抑愤恨。
瞎狗子愣神的片刻,梅川大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和耐依,两个人走到哪一步了?”
“那个…”瞎狗子再次开始爆汗,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梅川耐依跳出来解围了,利用自己大小姐的身份蛮横地说:“这个问题你不用管,让我自己解决行不行?”
梅川大介白了她一眼:“做父亲的,我一定要为你的幸福负责的!我不允许我的女婿是个没用的废物!”
梅川耐依一时语塞,赶紧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南京惨案,是真的存在么?”
梅川大介猛然起身,怒声说道:“我刚才说了,那都是谣言!”
“我一路上看到的无人村是怎么回事?”梅川耐依的信仰受到冲击,也有点压不住脾气。
梅川大介指着自己的闺女指责起来:“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女儿,应该关心帝国勇士的安危和帝国的圣战事业!就算有你说的事,那也是对反抗者的惩罚。”
瞎狗子赶紧从中调解,现在这爷俩就是强大的护身符,自己必须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紧了,不能被甩掉。
“有话好说,耐依还年轻,不懂事,梅川将军别上火!我们两个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厚望!”
梅川大介摇头说:“我真后悔把耐依带到中国来!不过,既然是大日本帝国的儿女,就该为帝国奉献。以后,她就留在南京了,我会把她许给南京方面的有为人士,继续为中日亲善做贡献!”
瞎狗子和梅川耐依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