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作为一等粮,是权贵们的专属特供品,一般老百姓根本渣都见不到,价格自然离谱,于是就出现半口袋军票换一口袋米的情况。
瞎狗子第一次把这玩意带给如花,她都不知道这玩意咋吃,梅川耐依自然是吃过的,她喜欢把煮熟的米饭和青菜揉搓成一个圆球,美其名曰饭团。
临近阳历年的时候,更多人也得到内幕消息,这军票马上就要作废了,能花就花吧。
瞎狗子却洋洋得意,生意好了,自然是高兴,他现在大量收购军票,没错,是收购,按斤称,一块大洋二十斤,湿的不要。
什么时代都不缺有富,越是战乱年代,贫富差距越是离谱。那个年代,有钱不算富,有土地和粮食的才算真富有。乡下老百姓穷得尿血,能吃饱饭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的说法根本就不是笑话,是事实。
富人们的获得信息的渠道自然也多,到处谣言四起,说是马上发行新钱了,这旧钱到时候一分钱不值,所以有了换大洋的机会,肯定要抓住,哪怕赔掉裤衩也不能留。
谣言自然是瞎狗子这个无良资本家散出去的。
孙新玉再次兼任维持会长,可惜,在梅川耐依跟前,他还是伸不开腿,老实巴交地干本职工作。
他溜达到瞎狗子的办公室,后者赶紧热情招呼:“孙县长大驾光临…”
孙新玉抬手打断:“别假惺惺了,找你有正事!”
“什么大事还要专程劳烦孙县长亲自跑一趟?”
孙新玉有些不耐烦了:“读了两天书,看把你酸的!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当老财主呢,你的队伍马上就要被别人牵走了!”
瞎狗子眼睛一瞪,拉着他的手追问:“我不酸溜了,快点说说!”
“李子义,听说没?是你那个兄弟梁大元原来的老大。”
“知道,两人早就决裂了!”
“他来徐州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咋了?”
“还咋了?”孙新玉摇头说,“他跟梁大元又接触上了,你心里没数?”
瞎狗子疑惑地说:“你是说,他想把梁大元带回去跟他去济宁?”
孙新玉点头:“他看中的可是梁大元手里的兵马,要是你那兄弟脑子一热乎,你可就鸡飞蛋打了!”
瞎狗子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孙新玉实话实说:“耿县长也看中了这支队伍,本想去接触一下,结果派出去的人正看到他们两个一块喝酒,你说这还有什么好事吗?”
瞎狗子切了一声:“你们也是没啥好心眼子!”
“耿县长跟这个李子义可是死对头,当年火烧微山湖,差点就干掉这帮土匪了。不说别的,就算你跟耿县长不对付,你的队伍留在徐州,起码不会危害抗日队伍,要是跟李子义跑了,那可就难说了,再不济也是去占山为王。”
孙新玉的分析也让瞎狗子后背出汗,这个梁大元匪性不死,也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当汉奸替鬼子打仗是绝对不可能的,架不住真会如耿县长分析那般,跑到湖里再次去占山为王,那这支队伍真的就废了。
最最可怕的,山里面还藏着那么多的现金和重武器,那可是自己的辛辛苦苦坑来的,要是被一锅端了,可真的白费了。
瞎狗子表面上还在强作镇定,心底里确实慌得不行:“多谢孙县长提醒,我会留意的!”
孙新玉点点头说:“肉就算烂了,也要烂在自己锅里,这是耿县长的处事原则,你也学着点吧。”
送走客人,瞎狗子立刻跑到隔壁办公室,把正在给玉玲表演吃窝窝头的禹航给拽了出来。
禹航听他表述完,也是眉头紧锁,当即决定,晚上约梁大元来喝酒,谈谈口风。
瞎狗子问:“探出来咋办?”
禹航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那啥,能给他留条活路啵?”瞎狗子当然可以从他眼里看到杀机。
禹航开口了:“记住了,慈不带兵,义不守财!义不守财已经让你实现了,挣点钱不知道咋飘了,出手就是两百匹布,还包了人家的军装,损失点钱就算了,如果人跑了,咱们真的鸡飞蛋打了。”
瞎狗子轻轻叹口气,嘟囔一句:“毕竟还是拜把兄弟呢!一起干过不少事呢。”
禹航劝说:“到时候,交给我就行,这不义气的事我来办!”
当晚,瞎狗子以欢迎何晓慧的名义叫来了梁大元,夏雨华杜建作陪,当初一起在黄泉路上拜把子的几人除了康掌柜,都到齐了。
酒席前半程,只聊过去的事,嘻嘻哈哈,很是轻松快活。
瞅着时机差不多了,瞎狗子开口了:“哎,袁老大,你这老大不小的了,咋也不成个家呢?以前跟着李子义,他也没帮你操办一下?”
梁大元嘿嘿一笑,回答说:“哪里顾得上了?成天不是坐船就是骑马到处溜达,干得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活,也怕遭报应,也就耽误了。现在行军打仗的,更不敢找了,别误了人家。”
他绝口不提李子义的事,越是这样,越是让瞎狗子心里不舒服,如果心里没有鬼,也不会刻意避开话题了。
“其实那个李子义,我是见过的,一起喝过酒。这人,江湖气太重,偏偏去济宁跟着日本人混,还不如当土匪呢!”瞎狗子继续一个话题。
梁大元摆摆手说:“所以,我才不想跟他混下去,带几个兄弟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给何晓慧夹了一筷子菜,关心地问道:“在新四军那边过得还习惯不?条件咋样?听说他们的日子挺难的。”
何晓慧点点头回答:“挺好的,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瞎狗子又要开口,却没想到梁大元拍了桌子:“狗子你啥意思?是不是还想提李子义的事?”他这一下把何晓慧和夏雨华吓了一跳。
“行了行了,你这家伙鬼头日脑的,就知道你嘴里没憋啥好屁!我跟你承认了吧,李子义确实来找过我了,跟我叙旧喝酒的。”梁大元先不耐烦了。
禹航说:“他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让你带兵反出去跟鬼子面对面地干。”
梁大元彻底不避讳了:“说了,不假!我也回他了,就算我反出去了,也不会跟着他混了,咱们自己树大旗!”
瞎狗子给禹航递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接着劝梁大元:“你是我们大哥,废话我也说过了,还得再说一次,现在时机不成熟,咱们没有一块像新四军八路军那样的根据地,扛不了多少时候的。”
梁大元不服:“怕啥?没有就去抢!”
瞎狗子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把周围人都得罪光了,更难往下混了!”
梁大元显得恼火了:“我说狗子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老是说啥时机不成熟,啥叫不成熟?以前说钱不够,现在有钱了吧!又说装备不行,现在,咱们已经是合成旅了,清一色的日本装备,就算跟一个日本大队拼一下也没问题!你说,咋样叫个成熟?”
一句话问得瞎狗子无言以对。
没想到,杜建这时候帮腔了,不过帮的是梁大元:“老大呀,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有实力的时候就单立棍,现在正是时候,咱们哪里都不去,就在湖西一块,背靠微山湖,有吃有喝,还怕不能成气候?”
梁大元立刻给他竖起大拇指:“杜建兄弟说的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瞎狗子伸手按住禹航,继续劝说梁大元:“李子义这人,不可信!”
梁大元不服气:“话不能这么说,上次他专门找我,跟着说明了情况,也是被逼无奈才跟着鬼子混的,早就想反出去了,现在就差人和枪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禹航虎着脸问:“你是确定要跟着李子义混了?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梁大元一摊手,不承认了:“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再说了,队伍怎么拉起来的,我心里有数,不会给我狗子兄弟添不痛快的,这关系我还是能拿得清的!喝酒喝酒!”
禹航刚要发作,又被瞎狗子给按住了。
何晓慧赶紧说和:“说好今天是兄弟们见面喝闲酒的,咋还吵架了呢?再吵架,我就不跟你们玩了!”
下半场的酒喝得那叫一个难受,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禹航气呼呼地大骂:“两个没良心没头脑的家伙,这还穿一条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