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比一郎把两个老乡的尸体带回去,一把火烧成了灰,装进了茶叶罐。
一整天,他的眉头始终就像一个大疙瘩。剩下的三个小伙伴信誓旦旦地表示,大洋抢来之后,他们没有动里面的一块大洋,也没有提前分好处。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瞎狗子这个奸商把钱黑吃黑了;第二种,就是被水井盖一郎那两个家伙掉包了。
至于第二种可能已经无从查证,那么只有从第一种可能下手追查了。
当天晚上,瞎狗子所住的小旅馆被围了起来,他正在房间里睡觉,一只大脚就把门板踹了个窟窿。
接着耳边就响起来野比一郎的狗叫声:“夏天笑,良心的坏透了!”
瞎狗子床都不下,揉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野比和三个小跟班。
“哟,野比兄呀,要是比拼坏良心,你的更坏吧!”他才不会给他留面子。
野比继续咬牙切齿地说:“快点的,告诉我,我的钱哪里去了?”
瞎狗子摊手问:“什么钱?我怎么知道你的钱去哪里了?”
野比气得手直哆嗦:“你的,和那些北洋军阀是一模一样的,都是赖账的高手!而且,专门赖我们日本人的贷款,你比东北王还要可恶!”
瞎狗子拱手说:“哎哟喂,你可别高抬我了,我可比不了!要不要听你在说啥?咱们一起办事,还是我出力最大,你竟然黑了我的那一份钱,只给了我二百块大洋就想打发我!当我端破碗要饭的?踩点的活,我干的,行动方案,我提的!你们只是出五个人罢了,凭啥就得我吃亏呢?”
“什么?两百块!”野比回头瞪了身后三个小鬼子,回头对瞎狗子解释说,“不可能,我已经告诉水井盖君了,要给你五百块的…”说到这,意识到说错话了,马上闭嘴了。
瞎狗子也跟着瞪眼:“哦哦哦,原来真的是你老小子的主意!我还以为是他们假传圣旨,破坏咱们两个的关系呢!”
说着就掀开被窝跳下床,指着野比的脸就开始数落:“天地良心,我对你可是诚心一片呀,在徐州,我帮你买卖煤炭,倒卖粮食军火,我可是忠心耿耿,一毛钱都不贪不占,不该是我的钱,我看都不看!”
“你作为军人,丝毫不讲信用,居然几次三番地坑我!”说着,瞎狗子掀开一个装糖的箱子,抓起一把来举到野比眼前,“这就是你说的白砂糖?来,你给我尝尝,这是啥玩意?这他妈的就是白砂,糖呢?”
野比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他的手。
瞎狗子依旧不依不饶:“近的不说,再说最后一次军火交易,你不仅想着黑吃黑连我都坑,就连买家你都坑,那石头冒充炮弹!你知道,因为这个,我替你赔了多少钱给新四军么?”
野比抓住他抬起的手,痛心疾首地说:“哎呀,夏桑,误会,误会呀!我没想过要坑你,一定是手下那些无耻的家伙干的!而且,而且,新四军给的金条,七成都是假的!灌铅的!我的损失,也是大大的!”
这哥们一着急的时候,中国话就说得特别溜。
“那个我不管,我的损失你必须赔偿!不然,我就告到金陵去!”瞎狗子开始吓唬他,“反正我烂命一条,我豁出去了,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咱们找阎王爷评评理去。”
野比又被逼退一步,本来想着来找瞎狗子对质一下,查清事情原委,顺便从这里再敲一笔回来,以弥补损失,结果却失去了所有的心理优势。
为了找回面子,他回头用中国话痛骂自己的手下:“你们的无耻!违抗命令,让夏桑误会,破坏了我们的友谊!”
瞎狗子叹气说:“行了,别演戏了,这样吧,我也不争了,我自认倒霉,谁让咱们两个干的事情都上不得台面呢?谁让我在你的地盘上呢?你说五百就五百吧,你现在给我五百,我马上就离开这宜昌,从此之后,你走你的地墒沟,我走我的阳关道!”
野比又皱眉了:“五百,什么五百?抢到钱才会分你五百,你们抢的,全是假的,沙子!”
瞎狗子听完就乐了:“呵呵,果然,还是那德行!你咋不说我们抢回来的是狗屎呢?金条,我亲自拿出来的,可都让你们手下给现场分了,咋到了你这里又成了沙子了?咋地?撞邪了?让土行孙偷去了?”
野比再次回头看向身后三人,恶狠狠地送给每人一张大锅贴子:“你们的,没说实话!”
三人眼看哄不下去了,白天在破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当时就让三人崩溃了,知道野比一定会追查下去,合伙编的谎言迟早会穿帮,心虚了大半天,现在总算尘埃落地了,干脆齐刷刷地跪下来认罪。
“大队长阁下,是我们撒谎了!”带头的鬼子开始和盘托出,“我们确实分了金条,不过,金条都在水井盖那里放着,也确实只给夏桑两百大洋……”
他的话没说完,瞎狗子就抬手打断他的话:“等会,等会,听到没有?”他又把矛头指向野比一郎,“他们都说了,我们拿回来的确实是真金白银,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沙子了?莫不是,你们真的有把万物变成沙子的妖术?你不会把我们也变成沙子吧?”
头疼的问题又交给了野比,他挠着脑袋在小房间里踱起步来。
瞎狗子烦到不行:“哎哟,你别在这拉磨了行不?你到底耍的什么猴?兄弟我没啥心眼,你就跟我明说了吧,我答应你,绝对不找你后账,你让我死个明白行不?”
野比一脸的委屈:“我的,也不明白,怎么大洋就变成了沙子,今天,宪兵队搜查出来的,我就在现场!我亲眼所见!水井盖,当场枪毙!”
“啥?被查了?”瞎狗子震惊不已,着急忙慌地把鞋提上,开始收拾东西,“完了,完了,死定了!”
猛然,他又停下了动作,哈哈大笑起来,过去拍了拍野比的肩膀兴奋地说:“不用死了!这叫死无对证!钱的,以后可以挣,脑袋没了,可就全完了!水井盖一郎,真是大英雄!”
满面愁容的野比一样本就被惊恐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听他这么一说,瞬间也感觉阳光明媚起来了。
“我的,明白了!我们的,责任的没有!”野比紧紧抓住瞎狗子的手使劲晃,“咱们的,友谊的继续,天长地久。”
瞎狗子也跟着乐,野比的脸色又变阴暗了:“夏桑的,你说,钱的,哪里去了?”
瞎狗子也开始在房间里拉磨,片刻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猜测结果:“咱们让那个姓周的苦主给耍了,又被水井盖那家伙给坑了!”
三个跪在地上的家伙也马上附和着说:“对!水井盖的,坑人!”
再完美的单位和机构,永远都不能缺了一个重要的人物,不是当家的,而是背锅的。
给外界能有了交代,也让自己人心里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