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儿子刚出生,瞎狗子没别的心思,一大早就跑回如花的院子,给两个臭小子每人塞几张零钱,赶着他们赶紧去学堂,抱起怯生生的女儿亲了又亲,又去看望坐月子的如花娘俩。干闺女玉玲担任的月嫂的职责,忙里忙外的,也挺辛苦。
半上午的时候,张北燕提着礼品来串门,跟如花寒暄了一阵,就拉着瞎狗子到院子里说事情。
“我已经决定了,把洗澡堂子关了,让老丁带着家人孩子回老家去生活。这些年挣的钱也够花了。老宅就留给你们住吧!不过,有一点你得记住,澡堂子关门半年之后才能住进去,风月场所的阴气太重,散一散才行!”
张北燕的话让瞎狗子震惊不已:“燕姐,你咋想的呀?在城里这么多年了,怎么又想着回老家了呢?以后我要是有啥事,咋向你请教呢?”
张北燕摸着他的头,满眼都是慈爱,语态平和地说:“咱们家德百已经成熟了,我能教你的都已经教你了,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我信你能走好的。”
瞎狗子拉着他的手哀求说:“燕姐,你别说这话,我咋听了这么难受呢?你别走,我跟如花当亲妈养着你!”
张北燕拍了他一下,假装生气地说:“我又没老掉牙,我能养活自己,不稀罕你们养活!”
瞎狗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自己亲娘跟张北燕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早就不在意了,反倒觉得胡春香和张北燕比亲妈都要亲,不过,自己确实也不记得亲妈啥样。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掉尿滴子!我只是回老家,又不是死了!还不到你哭的时候,等我死了,你再正式地哭,我不拦着你!”张北燕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眼泪,顺便教训一句,“别忘了,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给祖宗上炷香,还有,日本人打跑之前,别去祖坟!”
瞎狗子点头说:“道理我懂,再说了,祖坟在哪里?你还没带我去过呢!”
张北燕笑呵呵地说:“不告诉你,也是有我的考虑,以后,你会明白的!你不用送我们,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
瞎狗子送她出门,张北燕突然又回头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你在做皇协军的生意,昨天晚上,我见到一个皇协军的中将大官来洗澡,生面孔,不过这个人鼻子带钩,黑眼珠少,一看就知道心思特别深,而且还狠恶毒,你千万要注意防备,这种人,万万不能相信!”
“燕姐你放心吧,我知道他是谁,新来的参谋长孟凡标,确实阴得狠,我已经领教过了,确实不好对付。”瞎狗子咬牙回话,“不过,还没有我拿捏不了的人!”
“孟凡标?”张北燕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二十年前,确实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口碑很不好,是个卖主求荣的主,心狠手辣,后来在徐州混不下去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一回来就成了中将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殃了。你千万要防备,不能让他抓住你的任何把柄,切记切记!”
瞎狗子再三点头,张北燕才不太放心地离开。
听张北燕这个江湖经验丰富的大姐大这么一说,连她都这么忌惮,那么这个孟凡标真的不好对付,确实需要加点小心了。
燕姐的考虑真是周到,为了防止鬼子去刨祖坟,就不让他去祭祖;觉得祖宅风水被破坏了,就让他晚点入住……希望过往的一切不要再折磨她的后半生了。
回到屋里,如花就迫不及待地说:“燕姐把地契塞给咱了,她这要干啥呀?”
“人各有志,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哎,对了,她还拿我的钱去放高利贷了呢,没还给我呢……”
瞎狗子的话一说完就挨了如花一脚:“你还说呢,你差点害了燕姐,你走后没多久,就查出她手里的钱都是假的,全给没收了!你说你,咋成天就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事,能正经点么?”
瞎狗子尴尬一笑:“这个,我的错,我的错!我去干活了……”
幸亏之前那些假币都让彭云东给带走了,不然,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还别说,这个野比当奸商还真的有一套,国府的假币都能搞到。
刚到办公室里坐下,孟凡标就来了。
他是来订货的,交给瞎狗子一份清单,列举了需要的物资,数量还不少。
瞎狗子看了看,有点为难地说:“你得给我点时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收货不是容易的事情。”
孟凡标点头回答:“没问题的,不着急,只要一周之内准备好就行。”
瞎狗子笑呵呵地说:“还有其他需要的话,尽管开口,我们跟皇协军都是老关系户了!”
孟凡标再次点点头,不过马上就好奇地问:“我们一次性要了这么多物资,你也不问问干啥用的么?”
瞎狗子摆手回答:“规矩我懂,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别打听,军队里的事情都是军事机密,不能越界的!”
孟凡标给他竖起大拇指夸赞说:“果然够有觉悟!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如此成就,之前还能在侦缉队和维持会混得风生水起,还能当上日本少将的女婿,佩服佩服。”
瞎狗子呵呵一笑:“谬赞,谬赞!昨天,孟参谋长玩得还开心不?”
孟凡标干咳一声,瞎狗子赶紧假装给自己一个嘴巴:“看我这破嘴,净胡说八道,你这是去体察民情了!”
孟凡标不接这个话题,拉长了声调接着甩出一个问题:“你这么大的能耐,想必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夏老板是什么家世背景呢?别紧张,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想说的话,我不勉强的!”
瞎狗子开玩笑地说:“到底是军统出身的呀,大哥你是啥都好奇呀!没啥不能说的,我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混到十八岁,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幸亏遇到了皇军,我才得以翻身,这还要特别感谢野比一郎少佐,不过,他现在是中佐了,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喝茶呢。”
“原来是这样啊!”孟凡标又阴阳怪气地说,“我还听说,你跟国军和新四军那边,甚至和耿聋子那帮土顽都有点交情……”
“嘘……”瞎狗子紧张地站起来,跑到门口看了一圈,确保安全了才回来,这可把孟凡标高兴坏了,看来,这家伙要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