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胡氏正在西厢房里撒泼。
“老二家的,你别不识抬举,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自家女娃嫁个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你倒好,自己窝窝囊囊,还拦着娃过好日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啊?”
胡氏盘腿坐在炕上口若悬河,嘴角泛着白沫。林凤玲坐在板凳上,低头看着脚下坑坑洼洼的地。
“娘,俺不会让可儿给人做小的。”林凤玲声音很轻,但自有一种威严在里面。
胡氏吃了一惊,这个媳妇自从进门就被她磋磨惯了,几时敢这样放肆了?
她立马不干了,指着林凤玲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赵媒婆都说了,可儿过了门儿就是姨娘,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还会孝敬给俺二十两银子······”胡氏立马住嘴,竟然秃噜嘴了,她赶紧圆回来,“孝敬给你二十两银子,干点儿啥不好哇?”
林凤玲算是听明白了,难怪胡氏这样唾沫横飞的威逼利诱,敢情是二十两银子把自个儿娃卖了。
“娘,俺好好一个娃为啥要给人做小?俺就是穷死,也不让娃给人做小!”林凤玲掷地有声。
“你······你······”胡氏气的小圆眼儿更是瞪得溜圆,“忤逆不孝的东西,老娘都是为你一家子,你也不想想,穷的叮当响的,将来大宝都说不上媳妇,你这是要让老二绝后啊!”
随即两手拍着炕席干嚎起来,“老天爷呀你睁睁眼,俺家咋娶了这么一个丧门星,天呐······活不了啦——”
胡氏的干嚎声引来了左邻右舍,虽然不知情,但是听上几句也就了然,这是胡氏要让可儿去给财主家做小,林凤玲不同意,胡氏为了将要到手的银子飞了来寻晦气。
一个村子里住着,胡氏是什么样人大家都一清二楚,所谓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她才不会管二房死活。
人们议论纷纷,虽然村里也有偏心的老家儿,但这样黑心的长辈只有高家有。
可儿挑着满满一担水,高歌手里握着一束紫色小野花儿,两人说笑着回家来。远远就看见围着不少人,两人对视一眼,预感到是自己家出事了。
可儿加快了脚步,高歌先跑进院子,就听胡氏正有的没的数落着林凤玲,声音抑扬顿挫,高歌都想笑了,胡氏没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高歌进屋,见林凤玲站在墙边,脸色铁青。炕上的胡氏前仰后合的嚎骂着,两手还配合着前仰后合的动作拍打着草编的炕席以增加节奏感。
高歌想起了前世看的电视剧,真的是来源于生活啊!
可儿这时也进了屋,放下扁担跑到林凤玲跟前,“娘,咋啦?”
胡氏一见可儿来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的说:“可儿啊,奶给你找了个好人家,”说着瞪了一眼林凤玲,“你这死心眼儿的娘还不愿意。”
胡氏正要把财主家如何如何好说给可儿,寻思毕竟是小女娃,哪有不爱穿金戴银的,家里穷成这样,两下一对比,哪有不稀罕富贵生活的,只要可儿愿意了,林凤玲那个窝囊废再说啥都不用理会。
林凤玲和胡氏同时开口,可儿没搭理胡氏,只听林凤玲说。胡氏骂骂咧咧的闭了嘴。
林凤玲讲了事情的原委,可儿一听气得嘴唇直哆嗦。高歌瞠目结舌,胡氏竟为了银子卖亲孙女。
“奶,俺不去享那荣华富贵,谁看着好谁去!”可儿冷冷的直视着胡氏。
胡氏被可儿盯得后背一阵凉,随即梗着脖子吼道:“小崽子,反了天了,敢这样跟你奶说话?”
“你是俺奶不假,但谁家的奶卖自个儿孙女?”一句话噎的胡氏干瞪眼。
高歌赞赏的看着可儿,见可儿是个拿的出话的,自己也就不用出头了。
“俺又没拿郄(qie)财主银子,凭啥说俺卖你?”胡氏胡搅蛮缠:“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俺为了你嫁个好人家,求的赵媒婆。过了门儿,你就不用这样整日做牛做马了······”
此时,高家外屋、院子里都是看热闹的人。
一听胡氏这话,有人说:“她也知道可儿整日做牛做马。”
有人说:“不就是她让娃做牛做马的么!”
······
胡氏一听,自个儿让人抓住小辫儿了,立马话锋一转:“你就是做牛做马要给你兄弟娶媳妇也难。”
高歌不禁佩服胡氏的一张嘴,真真是舌灿如花,要是开直播卖货,一天还不赚个大几十万。
“俺大宝就是打光棍儿,俺也不让娃去做小。”林凤玲说完就后悔了,胡氏一定又会给她扣一顶“要让老二绝后”的帽子,顿时又急又气浑身抖个不停。
高歌双手捧住了林凤玲的手。粗糙的大手冰凉冰凉的,高歌心疼得紧。
可儿头一昂:“俺兄弟是不会靠着他姐娶媳妇的。”
一句话戳了胡氏肺管子,他的二儿子高建成是靠妹妹换的亲才娶上媳妇,这不是变相骂她无能吗?胡氏立马小圆眼儿一瞪,脖子一梗,活脱脱一只要鹐(qian)仗的公鸡。
人群中发出“吃吃”的笑声。胡氏要反驳却找不着话,要继续胡搅蛮缠,她自知理亏,这么多看热闹的,一人一句得说死她,到底还是顾着些脸面,下了炕,甩下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悻悻的回了自己屋。
胡氏一走,几个和林凤玲走得近的妇人进了里屋,拉林凤玲坐在炕上,出言安慰。
林凤玲坐在炕上浑身还是抖个不停,并且呼吸困难,要使很大力气才提上一口气来,嘴唇也是青紫的。高歌知道这是急火攻心,要赶紧用药干预,不然后果很严重。
高歌对几个妇人说道:“婶子大娘,嫂子们,烦劳你们跟我娘说说话,排解排解。我和三姐给娘抓药去。”
几个人纷纷点头,都道:“快去快去!”
高歌拉着可儿一直往外走。可儿不明就里,连问:“去哪抓药?”
高歌快步往村外走,“采药去。”
“啥?采药?”可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说抓药吗?”
“咱们有钱抓药吗?”
“咱们可以去借银钱啊。”
“谁肯借给咱们?即便借了拿什么还?抓药去镇上有多远?”高歌拉着可儿,脚下丝毫不慢,她要让林凤玲尽快喝上药。
可儿不说话了,哪一个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
两人几乎是小跑着。
忽然,可儿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多儿,咱们也不认识药材啊。”
高歌这才意识到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她的穿越。
初中毕业,她爸爸就不让她上学了,托人在当地中医院给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在中药部拿药,倒也不累。高歌要强,生怕同事说她不行,用两个月时间硬生生认识了药房里的几百种药材,还能准确说出药性药理。
这也得益于高歌对中医药的挚爱。
从妈妈去世后,她就有意识的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中医药,期待有一天能治病救人,她不要名和利,她只想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这么多年,研读医书是她唯一的慰藉。虽没给人看过病,但她可没少给自己用药。她很少生病,皆因为平时的饮食中加入了中草药,正所谓药食同源,经过自己的调养,身体棒棒哒。偶尔不舒服,也都是小毛小病,自己买几味中药熬了喝,见效甚快。
到中医院当临时工,高歌如鱼得水。天气不好的时候,看病买药的人少,她就到对门王大夫的诊室坐着,或观王大夫看诊,或向王大夫请教问题。王大夫是退休返聘的老太太,也喜欢这个好学的小姑娘,没少教她本事。
而原主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对中医药一窍不通,她要怎样解释她认识药材的事儿?
高歌急得就差揪头发了。猛然想起了榆钱儿事件,那时她的解释是——昏睡的时候梦到了白发神仙告诉她的。如今只能还请“神仙”出山了。
“你还记得不,我昏睡的时候梦到了白发神仙,她教我识别草药,还教了很多别的,我也记不清了。”高歌心虚的说。盼着可儿别再追问。
可儿深以为然。她就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只不过没有多儿运气好。此后的好些年,她都盼望着也在梦中遇到仙人,教她一些别人不会的本事。
打消了疑虑,可儿的脚下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