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车子靠在路边停下。
雨声淅淅沥沥还没停，大楼外的一大片街区黑漆漆的。
平时这里夜里都亮着路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路灯竟然关了。
雨幕之上摞放着云层，打眼黑上加黑，伸手不见五指。
荆英推开车门，手边被递上一把雨伞。
他愣了下，伸手撑伞间牵动身上的外套，话到嘴边，干巴巴地，“衣服回头洗了还你。”
想到还衣服还要和伏雪游见面，又改口，“还是留个卡号，我原价转钱给你。”
伏雪游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摇了下头，连卡号也没留。“不用，小钱罢了。”
荆英顿了下，感觉更怪了。
眉头皱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车门关闭。
荆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坑，走了。
车里，司机透过前方的后视镜，看到伏雪游望着窗外，似乎是笑了一下。
司机姓陈，跟了伏雪游差不多有三年，干的时间不是最长的一个，但自觉对这位很多人都退避三舍的老板有点了解：
伏雪游不是个张扬的人，也不是个会服软的人，像刚才那种忽然滑跪道歉更是基本没有，先头在前面听见伏雪游示弱三连，小陈方向盘都差点打反，他见这位伏总出阴招的次数太多了，一听他语气一变就感觉内心一惊，汗毛直立。
说好听点，这种转变是进入了狩猎模式，说难听点……伏大总裁就没憋好屁。
正想着呢，冷不防在镜子里和伏雪游的视线撞个正着。
长发男人真对他笑了，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道：“早上八点来这里接我。”
“……”咦？要下车吗，不去酒店也不用他等，直接早上再来接？
小陈张张嘴，眼见着伏雪游踏进雨幕中，喊了声‘伞’，伏雪游没理，继续头也不回地融进了夜色中。
滴滴哒哒。
水声不停。
走的次数很多的回家路，头一回走得胆战心惊的。
荆英胆子不小不大，奈何周遭实在是太黑，孤身一个人走夜里，是每个韩剧杀人魔出来冲业绩时的标配，他有财又有色，走出没几步，就感觉心慌意乱，心跳的声音大起来。
这段路怎么这么长啊。
之前怎么没发现路边的石子都这么吓人。
噗通噗通。
心跳声和脚步声慢慢重合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脚步声从一个变成两个，身后多出一个人，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
发现的一刻，荆英呼吸都停了，唤起全身的勇气，才站着不动等着身后的人走近。
结果看见那长头发就后背一麻，一时间又松一口气又生气。“你有病啊，跟着我干嘛！？”
伏雪游没撑伞，一会儿的功夫全身都湿透了，说话的声音却很平静，仿佛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浸泡在冷雨中的人不是他。
“夜太深了，送你到小区门口。”
说完，不等荆英反应，又补上一句。“放心，送到小区就走了。”
“……”
小区的安保还是很严的，被知道了也没什么。
防备被人知道地址的心思被这么点出来，荆英又被瞬间堵了嘴。
能和天逢玉做朋友，伏雪游应该也是个身价过亿能上桌的，好歹是个老总，知道他小区在哪儿还能怎么样。
荆英看他两秒，皱着眉头走近将伞遮在伏雪游头上。
先酸言酸语一句，“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又道：“我一个人走也没问题，别以为我一个大男人走夜路会害怕。”
伏雪游没说话，微微偏头打了个喷嚏。
荆英看他衣服在自己身上，伞也在自己手里，哪还有话说。顿时安静了。
两人一路步行了八百米，有人陪伴，果然心不慌了。
到达小区门口，荆英把伞还给伏雪游，伏雪游接了，但在荆英找夜班保安说话前，猝不及防出声道：“你喜欢汤眠？”
太突然了，比汤眠突然发朋友圈官宣还突然。荆英猛地一僵，一瞬间方寸大乱，脑子都要不好使了。“啊？？”
“你乱说什么？？”
“不是、你在那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怎么知道他喜欢汤眠啊！？
“不喜欢吗？”伏雪游垂下眼，不看荆英的神色，低头，“那就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你或许能理解我……看来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没事了。”
说完他对荆英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话都提出来了，说一半就走，比杀人杀一半还难受，荆英噌的上前将伏雪游扯住，死拉着手臂不放。“等会儿！你往哪儿走！”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或许能理解你？你把话说清楚！”
伏雪游本来就没想走，让荆英一拉立刻就纸片一般飘回来。
他头还是没抬，借着比荆英高半头的优势，看一眼荆英的双眼，又移开，嘴上落寞而艰难，“你别告诉其他人，是这样的……我有个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
“其实我暗恋天逢玉。”
“……”！？
……
灯光大亮。
十几分钟后，伏雪游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荆英家的大门。
荆英的住宅是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现代装修，又大又宽敞，家居装修都很高档，用自己的通告费买的。
“卫生间在左手边，里头有浴室，你先去冲澡吧。”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衣服，都是我喜欢的，新衣服不可能给你穿，你就穿我去年穿过的旧款吧。”
“好。”
伏雪游应了一声，换鞋直接进了浴室，等荆英给他送来换洗衣服后，才作完了礼貌规矩的样子脱掉身上的湿衣服。
进入浴室打开热水，浑身的血液都暖了，伏雪游一边冲水目光一边打量着卫生间的装饰，看着看着就笑了。
太容易了。
慢腾腾冲完了澡，伏雪游出来把衣服也换了，果然是去年的旧款，尺码比他小一号，不过宽松款穿着倒也还好。
长头发需要打理，伏雪游没急着出去，先对着镜子细细把头发吹了。
他养这一头长发的目的就在这里，没有什么能比长发更能培育耐性，借着打理头发的时间，伏雪游顺便看了手下人发给他的消息——
之前吃饭的时候，他就将查一下雷英和汤眠家庭关系的任务布置了下去，他手底下没有彩虹秘书团，但有三个总助，用起来不比那群姐妹团差在哪里。
一目十行看完，该知道的心里已然有数。
伏雪游放下吹风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