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发生的一桩事，虞亦禾竟毫不知情。两兄弟的殿试结果，还是帝王于夜晚亲临灵和殿告知她的。
    “芳弟是传胪？那确实不错。”
    至于虞藏，她则只字未提。
    卫景珩倒也识趣，并未提及虞藏，只因他想起了另一桩要事。
    “去年朕曾说过，来年在宫中设西席，让宁宁等孩子入学，如今已然准备妥当，就在重华宫里，从今科进士中挑选几位作为皇子公主的老师。”
    虞亦禾下意识朝后殿方向望了一眼，所幸宁宁不在此处，否则听闻此消息，怕是夜里都难以入眠了。
    不过身为母亲，她也担忧女儿过于劳累，赶忙询问：“一天要在重华宫里几个时辰？”
    卫景珩轻声一笑，宽慰道：“别忧心，她们都还是孩子，不过是早上一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罢了，不会累着她们的。”
    虞亦禾这才安心下来，而后轻抚自己的腹部，温柔一笑，“也好，宁宁去上学，有新的趣事，我也能松快些。”
    “对了，何时开始去？”
    卫景珩思索片刻，而后说道：“惠安的生辰过后吧，让孩子们再开心一段时日。”
    虞亦禾也觉得合理，遂点了点头。
    可转念一想，惠安的生辰宴就在月末，距离今日已为时不远。
    可怜的宁宁还不知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即将结束，次日还诧异娘亲为何每日多允许她出去玩半个时辰。
    虞藏则当日失魂落魄地入宫觐见。瞧着一甲三人从正门步入，而自己却要从偏门进入，那巨大的落差感瞬间达到巅峰。
    他确实只中了二甲，而且还是二甲的后列。他骄傲多年，却仅获得这个名次。
    望着前方领头的堂兄，虞藏的脊背一点点地弯了下去。
    后面觐见帝王时，他几乎心不在焉，前面的进士如何做，他便跟着如何做。
    外出巡游时，欢呼喝彩都属于一甲和排名靠前的二甲进士，他只是众多平平无奇的进士中的一员。
    曾经梦中的憧憬，所追求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虞藏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进士。
    也许在外地会受人敬重，可在这京城之中，却随处可见。
    一甲进士有着光明的前途，三甲进士只能等待各衙门补录外放，唯有二甲进士需通过庶吉士考试，合格后才可到各部历练。
    这一关，他的父亲定会掌控得极为严格，不会给他丝毫反抗的余地，除非自己这辈子真的决意远离官场。
    等到琼林宴上，陛下勉励进士离去之后，众人逐渐放松下来，他才稍有回神。
    原来是一位进士喝得酩酊大醉，竟举杯走到他面前。
    “兄弟，来喝一杯，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然而，这位进士的酒杯尚未举到虞藏面前，他就被另一位进士拉走了。
    而后虞藏听到了后来进士的低声话语：“那是谁，你认得不，你跟他打交道……”
    言语中暗含的鄙夷和隔阂，让虞藏的心彻底揪了起来……
    他的未来究竟在哪里？沦为京城笑柄，遭同科嫌弃忌惮……难道只能依照父亲的安排娶妻生子吗？
    在他纠结彷徨之时，时光匆匆而逝，惠安的生辰宴转眼即至。
    奚云知晓虞亦禾身怀有孕，极为金贵，连设宴都特意将虞亦禾和自己安排在同一桌。这样若有意外，便一同受罪。
    当日受邀的夫人小姐，比宁宁生辰宴时要少一些。不过，宴会人数越少，可能出现的乱子也会相应减少。
    惠贞郡主作为怀仁太子的遗孤，自然坐在上首。
    只是旁的座位的女孩子皆由长辈陪同，唯独她形单影只，便显得格外有些可怜。
    好在她已八岁，在宴会上倒也显得乖巧稳重，至少比眼前这些刚开始没多久就四处乱跑的女孩子们要沉稳许多。
    “诶，宁宁你慢一些……别把惠安拉摔着了……”
    虞亦禾坐在位置上扬声道，不过她嘴上阻拦，目光却无比柔和。
    在她的眼中，宁宁比从前活泼了许多，这才是小孩子应有的模样，曾经的乖巧不过是因为地位低带来的惧怕罢了。
    恭妃对孩子们更为溺爱，看着面前一群四五岁的女孩子们，便觉得开心。
    听她责备宁宁，忙道：“本就是让小孩子们来玩耍的，你约束着她们又有何用？地上有地毯，便是摔一跤也不打紧，小孩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突然听到一声极其尖锐的女童笑声后，奚云蹙眉改变了主意，她唤了一声大宫女。
    “青玉。”
    青玉从她身旁走出，“奴婢在。”
    “你领着小姐们去隔壁玩吧，她们大约也是吃饱了，有的是力气撒欢。别让她们吵到昭仪娘娘。”
    “是。”
    虞亦禾朝奚云感激地笑了笑，等小孩子们去了隔壁，没了嘈杂的儿童欢闹声，她果然感觉舒服了些。
    夫人们见状也陪笑道：“昭仪娘娘如今怀有身孕，确实不宜被打扰。”
    另有一位夫人搭腔，却提起了别的事。
    “听闻娘娘家中有一小弟，今年高中进士，尚未婚配，我有一外甥女正值妙龄……娘娘您看……”
    闻言，虞亦禾的柳眉微微蹙起，她放下手中的银箸，抬眸看去，见那夫人也有些惶恐，她心中的不快这才消散。
    “劳烦夫人挂念，只是家中弟弟的婚事皆由父母做主，若是夫人想要牵线搭桥，尽可找本宫母亲商议。”
    她语气轻柔，那位夫人便未听出拒绝之意，忙道：“臣妇知晓了。”
    可她这么一提，其他夫人的目光也有了变化，各个都有了些心思，宠妃的弟弟又中了进士……现场的气氛悄然改变。
    虞亦禾便心生烦躁，没过多久，便对奚云道：“我觉得有些气闷，先出去散散心。”
    奚云自然应允，还嘱咐她要小心，随后又和其他夫人聊了起来。
    虞亦禾则被扶娥清霜扶着到福宁殿外的小花园散心，没走几步，便听见孩童哽咽的哭声。
    做了母亲后，她便对这种声音极其敏感，如今听了怎能不忧心？
    她的心瞬间一紧，快步走了过去，转过面前的灌木花丛，便看到一女童坐在石头上哭泣。
    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惠贞郡主！
    虞亦禾的心定了定，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惠贞曾经对宁宁的无礼让她仍有些介怀。
    可最后对孩童的宽容和怜悯心还是占了上风。
    而且宁宁以后要和她一起上学堂，总不好一直那么僵着……
    须臾，她走了过去，柔声询问:“惠贞，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