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归和华怨从山脚下走进最近的城镇,已然过了小半天。
华怨饿得肚子咕咕叫,柳长归自从筑基后就再没吃过五谷,身上自然也没带吃的。
二人是真一路走过去的。
路上华怨还问柳长归呢。
“老师,你一个仙人,难道不会些仙法什么的吗?我们就这么,靠两条腿走过去?”
柳长归不让他叫师父,华怨就叫他老师,反正意思是一样的。
他华怨自然有自己的法子来达到目的。
“嗯。”
他师父曾经教过他,虽为修士,但凡事最好亲力亲为,不要太过于依赖灵力。
灵力虽被炼化成自己的东西,但若有一天天地间灵气消失了呢?
柳长归当时只是一拱手,低着头应下来。
左右都是师父宗门的教导,好好听着好好遵守就是了。
所以柳长归平日里做什么事情时都甚少动用灵力。
大殿的青石板,他拎着扫把一块砖一块砖地扫过;房间里的书架,他打湿了抹布,一个架子一个架子地擦过;主殿的蒲团贡品,他和师姐师兄们挨个挨个地采购。
这种日子,要如何才能忘掉?
黯星剑察觉到柳长归的心境变化,将自身拓宽了几倍,剑鞘把华怨的屁股一顶,风一样载着他往前窜。
华怨带着尖叫和满嘴的风,紧紧握着剑柄飞驰而去。
留下柳长归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那个白玉坠子,坠子被贴心地雕刻成了小剑,其上的花纹走势和黯星剑的一模一样。
白玉坠被柳长归的手心暖得温热,更透出一股温润的质感。
没有人知道柳长归现在在想什么。
他想到那个小老头给他刻玉佩的样子,明明他对于灵力的掌控已经无人能敌,却只肯自己亲手雕刻,于是夜半拍亮一颗夜明珠,坐在光下一点一点地刻。
那样凶巴巴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样温情的时候。
柳长归笑了一下,恍若春风拂来,冻冰化水。
于是一滴圆润滚烫的雪水,啪嗒一声,落在他手中的白玉上。
黯星剑载着华怨随便找了家客栈,他剑尖上挂着从柳长归腰上摘下来的,装满灵石金银的那个储物袋子,冲着华怨晃了晃。
华怨明白了他的意思,半天才从储物戒里翻找出几片小小的铜板。
他把铜板握在手心里,啪得一下把黯星剑砸在桌子上。
“老板,一间…”
他的腰被狗狗祟祟的黯星剑戳了一下,华怨立马上道地改口。
“小二,两间上房。”
“来咯——客官您稍等!”
华怨话音一落,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小二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他看到华怨这么个穿着邋遢的小屁孩,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将目光挪向桌子上光看着就足够唬人的黯星剑,又堆起了满脸不值钱的笑意。
“哎嗨!小公子啊,你这是……?”
华怨仰着头抱着臂,满脸不耐烦。
“怎么,没见过出来试炼的世家公子啊?非要小爷我报上名号?”
小二用毛巾一擦脑门儿的汗,谄媚地笑着,搓了搓手。
“哎呦——!小的哪儿敢啊!小公子您可真是折煞我了,您看,我们家上房可都是顶顶好的,您一个人,住一间就行啦!何必住两间呢?”
“你当小爷我傻啊?我师父一会儿还要过来。”
华怨将铜板往他身上一扔,将一个不谙世事,修行练剑的世家公子形象装得活灵活现。
“快点儿的,钱少不了你的。”
小二从地上捡起铜板,还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偷偷昧下来,又露出一个为难的笑。
“小公子啊…——哎呦!哎呦呦!掌柜的!”
从小二背后伸出来一只很是瘦弱的手,那手看着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却揪小二耳朵揪得特使劲儿,小二疼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人家修士都是用灵石的,知道给你铜板就不错了,还搁这儿挑上了。”
那是个瘦弱的男子,身上穿着单薄的青衫,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一出来就带着一股浓厚的中药味儿,是个人都知道他是个病秧子。
华怨好奇地歪过脑袋看了他一眼,正赶上他用帕子捂着嘴,另一只手压着心口,皱着眉咳个不停的样子。
那位掌柜的一咳起来就没个停,华怨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他咳完,心想,怎么声音和他家破旧的老风箱这么像。
掌柜的咳得手都在抖,感觉要呕出血来一样。
华怨等了片刻,始终还记得自己身上的那个“不耐烦公子哥”人设。
他轻啧了一声,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木桌边。
“好了没有啊?少爷我还等着住店呢。”
他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柳长归的叹息声。
“怎能这样对人家说话。”
华怨立马乖了,胳膊放下来,一路小跑到柳长归身边。
“老师,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歇息吧!”
柳长归眉眼间的神色浅淡,唯独眼角有些薄红,他身上更有那种修士不染红尘的味道,震得掌柜的咳嗽声都小了些。
他一点头,从黯星剑递过来的储物戒里摸出一枚银锭,放在桌面上。
“两间上房,有劳。”
华怨看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站在柳长归身后,目光在银子和柳长归之间来回打转。
真是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