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李小心在餐馆里点好了菜，左等右等，不见冯国平到来，就又打过去问。听到电话铃响，冯国平都不敢去接电话，示意刘氏去接。听到是刘氏接的电话，李小心问：“阿妈，刚才我爸不是答应要出来跟我一起吃饭的吗？怎么现在还没到？要不要我过去接他？”
    刘氏看一眼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的冯国平，说：“他牛脾气又犯了，不想去了。小心，有什么话你在电话里跟他说清楚就好了，用不着浪费钱请他到餐馆去吃饭的。”
    冯国平白了一眼妻子，在心里埋怨她不会讲话，难道她不可以说是他身体不舒服，才不去的吗？为什么要说他犯牛脾气？
    他却不知道，如果刘氏说他不舒服，不一会儿李小心就会赶到他们家来。
    李小心这才知道冯国平这个孬种，就是死鸭子嘴硬，连单独跟他吃顿饭的勇气都没有。笑着对刘氏说：“不浪费的，妈，我只是想单独跟爸好好聊聊，麻烦你叫他来接电话，我跟他说几句。”
    刘氏就让冯国平去接电话，冯国平想了想，就气冲冲地站起来冲过去，拿起话筒就先吼开了：“你妻子生病，你不在家照顾她，却到外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喝，像什么样子？我女儿真是有眼无珠，才会看上你这种人。”
    李小心在心里冷笑，嘴上却说：“爸，你不用吼那么大声。我今天想请你吃饭，本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既然你不敢来，那我在这里也给你几句忠告，我是你女婿，以后你想骂人时，怎样骂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你不要连带我的家里人也一起骂。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骂一句我家里人，小心你的舌头。”
    李小心说完就挂了电话。而冯国平，则是气得直接摔了话筒。一旁的刘氏小心翼翼地将话筒捡回来放好，壮着胆子对冯国平说：“小心说得对，哪个人没个病痛什么的，你女儿生病，你就将人家一家人骂完，你以为你骂得过瘾，不知道人家听了心里难过的吗？李家人对女儿好不好，女儿心里有数，如果李家人真的对女儿不好，你以为凭你女儿的脾气，她会在李家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好与不好，都是她自找的，她不忍气吞声过日子，难道还有脸回娘家来不成？”冯国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错的都是别人。
    苟建翎听到公公在客厅里大叫大嚷的，也睡不着了，就起了床，缓缓走下楼梯来，一直站在楼梯口垂着头的丫头抬眼看到苟建翎，连忙噔噔噔跑上楼梯去扶住她，对她说：“大太太，以后你醒了就叫一声我们，让我们扶着你下楼梯，你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一切都要小心了。”
    刘氏也赶紧上去几级楼梯，扶住苟建翎的另一则，这点她可是跟娟儿学的，她觉得娟儿跟儿女及媳妇的关系之所以那么好，是她总将身边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时刻让人能感受到她的爱。所以她在苟建翎面前也不摆婆婆的架子，尽力照顾苟建翎。其实苟建翎也不需要她怎样照顾，做饭做家务有下人做，她只是摆出一个态度来，在该伸手搀扶的时候伸下手，该说几句暖心话时说几句暖心话而已，就这样，媳妇对她就明显亲近了许多。
    苟建翎在丫头和刘氏的搀扶下，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了，才皱起眉头问公公：“爸，雨莹哪里又招惹你了？害你生这么大的气。”
    冯国平讪讪地说：“她倒没有招惹我，是那个李小心，竟然敢打电话来威胁我。”
    刘氏一听这话，马上就开口道：“建翎你莫管他，他这是自找的！谁让他那张嘴整天没个把门儿的，到处乱骂人？”
    苟建翎突然笑出声来：“我说呢，李小心怎么变得这么窝囊，被咱爸骂成那样居然还能忍得住。”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爸，我也觉得你骂李小心没问题，但骂他家人就有点过了。毕竟他是你女婿，他在你这儿受点儿气、受点儿委屈倒也罢了，可他家里人没招你惹你，你哪有资格骂人家啊？就像我一样，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或不对，你和妈可以教育我，但绝不能说我爸妈没把我教育好。”
    刘氏听苟建翎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赶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兴俊能娶到你这么漂亮、能干、孝顺、懂事的媳妇，那可是我们冯家祖上积德，冒青烟了啊！简直就是我们冯家的大幸事！我们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骂你。”
    苟建翎看到婆婆着急了，笑着拍拍婆婆的手背：“我只是将心比心打个比方。我也听说了雨莹生病是因为她不听话，偷偷自己跑出去吹风，才会生病的。她婆婆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听她说想回自己那边院子里去休息，就由着她去了，哪晓得她不好好休息，会自己偷跑出去。这事还真怪不得李家人的。并且李家人向来一团和气，爸你这样去骂李小心的母亲，就不怕李小心的母亲跟雨莹生了嫌隙？”
    冯国平冷着脸坐在那里，看在儿媳快要生孩子的份上，他不想跟儿媳争辩，但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始终认为他这是在给李家人一点颜色看看，在给自己女儿撑腰，他没有做错什么。
    刘氏听了媳妇的这番话，却在心里想着：是啊，明天我得亲自过去给娟儿赔个不是才行，可不能让她跟雨莹之间生了嫌隙。人家一家人本来生活得美好幸福，却被冯国平这根搅屎棍搅得不得安宁。这个老头子，怎么越老越招人嫌呢？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啰嗦还喜欢骂人。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怨气，总也出不完。
    李小心那头呢，点的菜不让退，冯国平又不去吃，他只好打包回家。回到家里，看到家人正准备吃饭，娟儿是知道儿子准备请冯国平吃饭的，看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诧异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小心将打包回来的那些菜放在桌上，说：“他没有来，点的菜又不让退，我就打包回来了，当我们加菜了。”
    冯雨莹不知道李小心想请哪个吃饭，说：“还有这种事啊，请他吃饭都不来。”
    李小心点点头，不想细说，坐到冯雨莹身边去，埋头吃饭。
    李小萱看到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压抑，就说：“冯家二婶跟胡小姐合伙开的那个绣品店本来计划明天开张的，没想到今天却出了意外。恐怕暂时开不了张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呢？”娟儿一下就着急了，他们都知道杨氏的情况，母子俩到上海来讨生活，无依无靠的，这好不容易张罗着开个小店，难道又出了意外？
    李小萱说：“事情据说是这样的，胡小姐的母亲听了同院子一个妇女的劝，那个妇女劝胡小姐的母亲跟她父亲离婚，说她不离开那个大烟鬼的话，不但害了自己，还会连累自己的儿女连门亲事都找不到。胡小姐的母亲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想到苏公子都跟自己的大女儿相识一年多了，只字不提提亲的事，又害怕女儿跟苏公子私相授受，到时候没名没份的，害了女儿。于是就决定跟她丈夫离婚。没想到胡小姐的父亲一听到妻子说出离婚这个词来，就着急地去撞墙。然后就没了。我是今天早上见到二婶，听她叹息着说的。”
    大家听了这个悲惨的故事，都不由得一阵唏嘘。冯雨莹突然就想到自己家里那个烟鬼二叔，想到二叔就想到了她父亲。很认真地对娟儿说：“阿妈，我父亲那个性格你是知道的，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谅他。我想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可能也是因为他觉得他这一生太失败了。心理扭曲了，所以才会成天乱发脾气。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娟儿笑了，笑得温柔慈爱：“我知道的，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李小萱笑嘻嘻地说：“一家人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嫂子，我还有个好消息还没说呢，就被你打断了。”
    冯雨莹笑着问：“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李小萱说：“这个消息也是二婶告诉我的，她说冯二爷在家，先前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管，家也由姨娘来当。那个姨娘却看到冯家每况愈下，早就生了要走之心，只是还想着要多搜刮些冯家的油水才走，才暂时留了下来。却不知道酒楼和店铺的掌柜都欺负冯二爷和姨娘不懂看账，都往自己口袋里装钱，姨娘等了几个月，等来的都是酒楼和店铺负债经营的消息。姨娘就卷走冯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逃跑了。连冯老爷留给姨奶奶养老的钱都偷走了。姨奶奶气得在冯家大门口大骂了三天三夜，把嗓子都骂哑了。没想到却骂醒了冯二爷，他竟然让姨奶奶将他绑起来，下决心戒烟。并且辞退了酒楼和店铺原来的那些掌柜，自己亲自去经营酒楼，另给店铺请了掌柜。”
    “这也算是浪子回头啊。”李与恩感慨说。
    “还好还好，冯二爷还能及时回头，你二婶虽然气他不争气，又带着儿子来了上海，并没有跟他离婚，也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等他回头吧。”娟儿也感慨说。
    “只是这样，二婶会不会想回仙桥镇去了？”李小心说，“那这个店铺，开不开都无所谓了呀。”
    “应该不会回去。”李小萱说，“二婶也跟我说了，她既然来了，就要在这里送孩子读书，等他长大成人了再说。”
    “那个大烟，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我二婶现在不回去还好。如果她回去了，二叔又有了依赖，恐怕又戒不掉大烟，又不想去做事了。”冯雨莹说，“我觉得我二叔就是被姨奶奶和我父亲惯坏了。而他也有依赖思想，再加上身为庶子，又有点自卑心理，总以为万事有大哥操心，用不着他，所以他才会什么都不管，只管吃喝玩乐。”
    大家讨论着冯家二叔和二婶的事，气氛又热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