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厚示转移话题，谈起了给周锡炎打电话的公安厅长石聪。
    “老省长还没有退休，石厅长就来拜码头，这样的人也太势利了吧。周叔叔，以您的用人原则，应该不会接纳此人，石厅长应该是为了明年晋升副省级，他不是您的人，又没有耀眼的政绩，我觉得应该卡一下，这样的人兼任副省长不合适。”
    周锡炎捧着茶杯，思索了一会，宠溺地看着蔡厚示，缓缓道：“小蔡，人非圣贤，岂能没有私心，我们为人处世不能过于苛刻。
    老省长提拔了石厅长，他感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现在老省长要退了，石厅长心里没底，想到书记这里来汇报一下思想，算不上背叛。
    黄江省的公安工作不好做，各地治安存在问题，不仅仅是公安厅督导不到位，而是地方党委政府有私心。我这个省委书记都感到为难，石厅长能有什么办法，总的来说，石厅长的工作还是到位的。
    而且，让石厅长顺利晋升副省级，我这个老头子也有私心。”
    “您也有私心？”蔡厚示疑惑道。
    “小蔡，一把手的权力过大，这种设计有利有弊。好处是可以确保方向正确，坏处是容易形成一言堂。
    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但黄江不是我周锡炎的黄江，黄江是国家和人民的黄江。如果我利用手中的权力，将所有掌舵的水手都换成自己的亲信，这是可怕而危险的事情。
    为了避免形成一言堂，为了规避可以预知的风险，我要自我限制，遏制一言堂的出现。同时，还要确保拥有绝对话语权，确保黄江这艘大船的航向正确，小蔡，这不容易啊！”
    周锡炎一番话听得蔡厚示肃然起敬，起身道：“周叔叔，为了您和国家的利益，我不惜此身！”
    周锡炎拉着蔡厚示坐下，又顺手拍了拍沙发的木质扶手：“瞎说啥呢，发展中遇到问题，我们就在发展中解决，别上来就说什么生啊死啊的，我年纪大了，听不得这种话。大家都好好活着，这是我们党创立和持续壮大发展的源动力！”
    “周叔叔，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不会轻易涉险的。”
    把蔡厚示送走后，周锡炎陷入了沉默。
    老省长即将退休，原副书记平要调往外省，种种迹象表明，高层对黄江的发展非常不满意，要不然不会如此安排。
    在给高层的报告中，周锡炎的建议是平稳过渡，常务副省长傅庚生接任省长，组织部长崔季舒接任省委副书记，但高层会同意吗？如果这两个最重要的岗位，接任的人与周锡炎政见不一致，以后该怎么做呢？
    全国都在发展经济，黄江省未来的突破口在哪里？
    万一没有赶上这波高速发展期，黄江省就会沦为劳动力输出省，几千万人想要改善生活，就必须选择背井离乡，想到这里，周锡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真要是沦为劳动力输出省，自己这个书记，失职啊！
    上班时间到，周锡炎步行来到省委，刚进办公室，秘书告诉周锡炎，巡视组长汪国宝来了，在会客室里等待。
    “哦，请汪组长过来吧。”这应该是来给华盛集团说情的。
    不一会，汪国宝带着一个年龄偏大的女性随从走进了周锡炎的办公室。等周锡炎的秘书倒完茶离开后，女随从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抬头歉意道：“周书记，上午好，我是巡视办公室主任苏元贞，出于保密需要，不得不伪装成汪组长的随从。”
    “苏主任？请坐。有什么事情吗？”周锡炎以前见过苏元贞几面，一时没有认出来，苏元贞亲自来，难道黄江省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案？心里顿时一紧。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陪坐在会客区。
    苏元贞朝汪国宝点点头，汪国宝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的材料，接着汇报道：“周书记，苏主任，巡视组在巡视过程中接到举报，经过近两年的调查，现在基本锁定了越秀市委书记谢志平贪污腐败的犯罪事实。这是其中的一部分证据……”
    汇报完毕，汪国宝将材料递给周锡炎。
    单凭这些证据，就必须处理，但怎么处理呢？越秀市委书记谢志平当过老省长的秘书，先当市长，而后接任书记，在越秀市工作了将近十年，贸然动手，影响过于恶劣，过程和结果不可控，而且非常有可能挖不干净。
    还有就是老省长陈永正即将退休，此时动他以前的秘书，会让别人以为周锡炎心胸狭隘，为官不够厚道，急于形成一言堂。
    仿佛看出了周锡炎的为难，苏元贞开言道：“周书记，我提前过来，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妥善处理谢志平的问题。中纪委的意见是必须处理，而且要严肃处理、一挖到底。但处理的过程，我们尊重黄江省委的意见。”
    “谢谢苏主任理解，明年黄江省委班子要调整，谢志平又在越秀市工作了近十年，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慢慢来啊。”又一个高干倒下了，虽然是老省长的人，但周锡炎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惋惜和疲惫的感觉。
    缓了一会儿，周锡炎接着说道：“苏主任，要不把陈省长和省委纪委的同志叫过来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
    接到周锡炎的电话，省长陈永正、纪委书记虞弘、副书记羊方圆来到周锡炎的办公室。
    看完巡视组调查的材料，陈永正双手一阵颤抖，材料差点掉在地上，艰难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周书记，苏主任，既然掌握了证据，我支持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说完之后，无边的失落感弥漫全身，陈永正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陈永正的政治理想就是执掌一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已经确定自己要从省长的任上退休。因此，心里更加希望自己的亲信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
    谢志平，能力出众，是自己最看重的亲信，但现在……唉！
    想到这里，陈永正有些怨恨地看了一眼，毁掉自己理想的周锡炎和苏元贞，但他也清楚，虽然周锡炎与自己有诸多不合，但谢志平是中管干部，没有绝对事实依据，周锡炎不会、也不敢栽赃陷害。
    至于苏元贞这个全国巡视组办公室主任，更不会按照周锡炎的意思办事。
    说到底，还是谢志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私欲！唉，自作孽，不可活，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