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来到灾区。
    陆航团和舟桥旅早已返回驻地，但市武警支队和摩步旅的官兵还在现场，搭建帐篷，喷洒消毒药粉……帮助灾民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县政府和乡里的工作人员也都坚守岗位，整体看起来忙碌而有序。
    看到这一幕，崔季舒松了一口气。
    主动告诉卢建平和易评梅等方山县领导，省委宣传部下令所有官媒宣传，鼓励社会各界捐款捐物救助灾区。
    同时，省委决定向国家部委递交申请，希望在鹿鸣湖出入口修建水电站，一劳永逸地解决水患问题。
    “谢谢崔书记，谢谢各位领导。”
    “卢书记，易县长，我叮嘱一件事情，一定要做好灾民安置工作，千万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崔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妥善安置所有受灾的群众，及时发放补助款和救援物资。”卢建平和易评梅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崔季舒表态之后，相当于给事情定性，调查组自然会按照崔季舒的指示进行调查，溃堤死亡八人，河道办巡查河道死亡四人。两个事故，风马牛不相及。
    方山县领导们松了一口气。
    结果已经确定，但是该走的程序必须走完。
    两天后，调查即将结束，县环保局路婉蓉抱着孩子来到县招待所，直接找到了崔季舒。哭哭啼啼诉委屈，为丈夫赵彦鸣不平。
    “崔书记，我丈夫赵彦是方山县水利局河道办主任，兼管县防汛指挥办，防洪期间不惧风浪，巡查河道，因公殉职。但是现在县里宣布说，我丈夫安全意识不强，操作失误导致翻船坠河身亡。
    人都死了，还要背一个污名，孩子尚在襁褓，长大后我怎么跟孩子解释呢？崔书记，求您给我做主啊！”一边哭诉，一边跪倒在地。
    大人哭，婴儿也跟着哇哇哭。哭得崔季舒头皮发麻，赶紧伸手搀扶：“路局长，你先起来，起来说话，我以党性保证，一定会追查到底，还赵彦同志一个交待。”
    好不容易将路婉蓉搀扶起来，崔季舒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叫过来一个女工作人员，交待道：“路局长，你暂时住在县招待所，我派人照顾你们母子俩。”
    安顿好路婉蓉母子之后，崔季舒拨通电话，把卢建平和易评梅叫了过来，训得二人手足无措，宣布重新调查，还赵彦同志一个公道。
    然后拂袖而去，将卢建平和易评梅晾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卢建平扭头平静地说道：“易县长，你如果不同意我的方案，当初咱们可以商量着办，如今玩这么一手，实在是挺没意思的。”
    以前称呼评梅县长，如今称呼易县长，从称呼的细微变化，就能感受到卢建平心中的愤怒。
    易评梅脑子一直嗡嗡作响，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面对卢建平的质问，脸色迷茫，下意识摇头否认，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易评梅回到县政府办公室，陈明信听说后也觉得疑惑，严格来说路婉蓉是易评梅派系的人，她这么做，难道真的是易评梅指使的，为的就是使劲扎卢建平一刀！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易县长，路局长这么做，是您安排的吗？”
    易评梅瞪了陈明信一眼：“我确实看不惯卢书记的霸道和家长作风，但我不会拿灾区和方山县的利益开玩笑。
    李妍，你们帮我分析一下，路婉蓉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同时得罪我和卢书记，她疯了吗！”
    李妍打架还行，压根没有政治能力，能分析什么？陈明信想了一下，建议道：“易县长，路婉蓉为什么这么做，到底是谁指使的，这个一时半会儿估计查不出来。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消除误会，否则等到咱们县政府这边跟县委那边矛盾加深升级，双方内耗，谁还有精力去组织救助灾民呢？”
    易评梅摇头苦笑：“刚才卢书记气得够呛，称呼都变了，根本就不听解释。”
    唉，看着易评梅愁眉不展，无可奈何的样子，陈明信忍不住自告奋勇道：“易县长，要不我去试试吧。”
    “你想去试试也行。”易评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让陈明信去探探口风也好。
    陈明信从西楼来到北楼，见到了卢建平的秘书秦思源：“秦科长，卢书记在吗，有些事情我想要当面跟卢书记汇报一下。”
    秦思源没敢擅自做主，请示之后，将陈明信领进了书记办公室。
    一进门抬眼观瞧，好家伙，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除了卢建平，县委组织部长李勇、人大主任周克让、纪委副书记刘云霞、县委办主任祖照明等人都在，这架势，分明是在商量如何应对和反击路婉蓉。
    跟诸位领导打过招呼，陈明信很识趣地站在卢建平办公桌的侧面，方便谈话，但又不至于阻挡他们互相沟通的视线。
    “小秦，给陈助理搬把椅子过来，陈助理，是易县长让你来的吧，有什么事情吗？”卢建平用手轻轻捏着鼻梁，话语里看不出情绪变化。
    陈明信心里不得不佩服，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真能稳得住。如果直接上报死亡十二人，卢建平和易评梅只需要承担一部分领导责任，如今情况突变，路婉蓉直接找到崔季舒为赵彦鸣不平，事故势必追查到底，卢建平不但要承担领导责任，还会背上一个欺瞒上级调查组的罪名。
    这可是官场大忌，卢建平不但以后进步无望，甚至有可能直接丢了县委书记的官职。
    陈明信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言辞，开口说道：“卢书记，各位领导，路婉蓉是易县长推荐提拔的干部，但是这次她突然找到崔书记，易县长并不知情。”
    “她不知情，呵呵，如果不是她指使的，路婉蓉敢这么做吗？现在好了，县委彻底被动，我们宣传部连新闻稿都不知道该怎么写！”陈明信刚说完，县宣传部长恒安平怒气冲冲地说道。
    说到易评梅时，直接用她代替，官场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可见心中的不满有多么强烈。
    陈明信点头表示理解恒部长的难处，但没有回答恒安平的问题，而是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卢书记，各位领导，我觉得易县长不至于不顾大局，玩这么龌龊的套路。不过，现在纠结或者调查没有意义，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挽回局面。
    一旦定性为重大事故，县里会被通报批评，就连市里也会担责，咱们方山县就彻底成了万人嫌。因此，咱们应该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渡过难关，尽可能维护方山县的利益。”
    陈明信在说到我们和大局这些字眼的时候，特意暗中加强的语气，期望唤起共情，暂时放下成见，共渡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