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月听着她的话,伸手拽住她挠脸的手腕,他的声音比草原的风声更凛冽,像一道命令让人不敢拒绝:
“公主殿下,这红疹不能再碰”
莓萝往后退了两步,每次看到这张面具,听到他的声音,总是不敢反驳。
穆锦安停下脚步,顿了顿,看着他冷白修长的手指,就这样攥着她的手腕,她本想争论,又觉理亏,再挠下去该破相了。
她冷冷道:“放手,是本公主太过纵容你,竟敢动手”
朔风月轻放下她的手腕,略显紧张:“属下失礼”
又看着莓萝:“给公主修剪好指甲”
莓萝弯膝盖躬身道:“是”
穆锦安瞅着莓萝,瞪了她一眼:“你怕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个死士,你才是和我一起长大”
“将蒙语的书籍收起来,藏好,别让人发现”
她自顾自走在前面,方才竟然会被他那句话震住,看来她还要多练练,拿出公主的气势,不一会,几人来到王帐。
只见王帐前站着十几人,为首的两位,约四十多岁的模样,身着华丽,应是部落酋长。
她从来不告诉别人,十七只是虚岁,还虚了很多,生怕别人觉她年纪太小,镇不住众人。
穆锦安声音严肃森然几分,又不失柔和,面色和悦道:
“两位是?”
一位男子右臂侧于胸前,微点头,笑着道:
“处和部酋长耶律昌,见过公主”
另一人面色红润,声音爽朗大笑道:
“奥失部酋长孙景嵱,见过公主”
穆锦安知此族有不少中原姓氏,都是皇帝赐姓,她微点头回礼:
“两位大人英名,本公主早有耳闻”
说着她进了王帐,朔风月紧随其后,两位酋长和各自的随从走近王帐,几人坐了下来。
穆锦安坐在上方,示意朔风月为他们倒茶,莓萝连忙走上前来,一一倒茶。
奥失部酋长孙景嵱看着帐内奢华高雅,抚着胡须,此人笑起来声音总是震耳欲聋:
“看来我们奚王很是疼爱公主”
“老夫此前在长安做官,知公主到了这里,恐难适应气候,我们奥失部有位神医,研制此药,不足一日,瘾疹便可消散”
他身旁的随从宣离将膏药递给莓萝,穆锦安内心思虑道:
“果然是老狐狸,这样细腻的事他都能抓住机会”
她唇角浅浅笑意:“多谢孙大人”
坐在下方左侧的处和部酋长耶律昌,面相慈眉善目,他笑着道:
“公主,听说您能让饶乐和幽州一带重新开通互市”
穆锦安点点头,看来朔风月说的没错,这耶律昌确实关心民生:
“确有此事,蓟州,幽州,营州都在本公主的计划之内”
耶律昌开心不已,只要重开互市,他的族人能过得更好,民生富裕,才能有钱做更多事,争夺统治权,他掩饰眸底的精算:
“多谢公主,老夫有两匹好马,一匹是纯种铁蹄马,崎岖石路亦履平地,疾驰如电”
“一匹是乌珠穆沁白马,能征善战,强悍无畏,想献于公主,以做互市答谢”
一旁的奥失部酋长孙景嵱心中不悦,方才耶律昌并未告诉他,他要送给公主好马。
只觉落了下风,两人也是面和心不和,阴阳怪气道:
“只是烈马难驯,若公主受伤,耽误婚期..”
穆锦安知这铁蹄马,可是历史中成吉思汗征战称霸的铁骑名马。
他的礼物,若不收,就是与他们为敌,若收下,就是与李元漾为敌。
穆锦安心中沉思,看着他们两人似有不和,不如让他们先内斗,不要将矛头都指向她,便笑着道:
“那多谢耶律大人,本公主最喜烈马”
“待本公主的嫁妆到后,定会挑选最珍贵的送去,以作答谢”
耶律昌和孙景嵱相视一笑,两人离开,分道扬镳。
耶律昌骑着马,身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神色悠然,长久的互市中,耶律昌不断学习汉人文化,他的随从张致极通中原文化,问道:
“酋长,您觉这位公主是奚王的对手吗”
耶律昌看着天上飞过的海东青,纯白玉爪,甚是罕见,慈眉善目的面容似是消失不见,眼眸中的嗜血阴森让人颤栗:
“你该问,这位公主是肃帝的对手吗”
“王若不服,杀了便是,可是百万族人若是不服,她杀得尽吗?”
张致想起昨日她的所作所为,继续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她到饶乐的第一日就要为族人找回牛羊”
耶律昌抬了抬手,遮住迎面而来的强光,摇摇头道:
“她在长安已得民心,若在草原树立威望,不可小觑,总之,只要她开通互市,我们先赚钱,打仗除了勇士,还需财”
“几百年来,我们奚族受周边两族压迫和统治,疆域面积和人口都不敌他们,若是能征战草原,老夫也是扬名立万,后人传颂,不枉此生”
“和亲公主,一旦到了这里,终生不得返回”
“待老夫得了王位,请长安帝王下一道圣旨,让她嫁给我”
“将来她再嫁给老夫的儿子,她生的儿女想必不是孬种,何愁子嗣后代不能称霸草原”
“十年,五十年,总有称霸的那一日,我们为族人后代铺好路便是”
张致看着那位公主眉宇英气,性子孤傲,恐不会轻易与他们合作,又不想让耶律昌不悦,便问道:
“那我们要攻打中原吗”
耶律昌骑着马上了一个坡,长舒一口气道:
“她不想草原攻打盛国,我们便不打,只要能讨好她,让她向中原借兵,我们统一北边各族”
“生意都是长久,你来我往,若她记恨皇帝送她和亲,我们就助她一路攻下长安,携手称帝”
张致心中隐隐不安,担心只是耶律昌一厢情愿,今日送她礼,她当面说要回礼,便是划清界限的意思,又问道:
“若她既不愿征战草原,也不攻打中原呢”
耶律昌勒马停下,望着远方漂浮的白云似已坠落湖水,诡异笑道:
“杀了,或留下她繁衍子嗣”
....
今夜月色暗沉,草原夜时气温较低,寒意深重,穆锦安躲在王帐内,坐在火炉边,托腮翻着书,忽的闻到一缕酒香气袭来。
只见朔风月在火炉温上酒,满上一盏酒,还冒着热气,递给她:
“公主殿下,尝尝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