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地回到清和园,周钰自先前的软轿里下来,也不等孟绾,大踏步地上了台阶,樊妈妈看着周钰铁青的脸色,暗道不好,莫不是又招王爷训斥了?
刚想搭话问上两句,周钰却越过她进了正房。
樊妈妈只好瞧着扶着串儿的手走在后面的孟绾,“二奶奶,可是有什么事?老奴瞧着二爷不高兴了。”
孟绾对樊妈妈这种摆不清自己位置的做法十分反感,说白了,这也是樊妈妈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果她一直这样,孟绾倒不介意收收她的权力,好好扳扳她的脾气。
从今天周易恒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周钰平日里在这个家里是多么“多余”,像今天这件事,周映宁对着新进门的二嫂挑理,还用手指着她说话,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说不过去的,周易恒都应该给足新儿媳妇面子而去斥责周映宁几句。可他却没有,由着那娘俩一唱一和,最后甚至要对周钰动粗。
鉴于今天晚上了解到的情况,孟绾对慎郡王府有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认知,只会比自己知道的,比自己准备的还要糟糕,还要麻烦。
所以,她得加快脚步了,想着与周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而在内宅打开局面的想法要改一改了,那样太慢了。就像周钰说的,先从自己的院子开始吧。
孟绾瞧了一眼樊妈妈没有说话,而是冲着她身后的彩儿道,“去让山灵煮两碗面来,再切些平日里二爷喜欢的小菜,一会儿你进来一趟。”
今天,孟绾是带着串儿,冬梅并孔妈妈回的门,留着彩儿与山灵在院子里。
樊妈妈看着孟绾没有回自己的话,却一叠声地吩咐彩儿,有些不高兴,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孟绾收回上台阶的腿,“天色不早了,樊妈妈回去歇息吧,刚刚王妃要我这几日把清和园的情况料理起来,明天还要烦妈妈把园子里丫头婆子的花名册拿来。”
樊妈妈看着孟绾小声且礼貌地与自己说完后转身进了屋,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想着二爷是从君悦居回来生的气,这样瞧着应该不是这位新二奶奶闯了什么祸而惹得二爷不快吧?
樊妈妈悻悻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王府下人一般都在后街下人们住的地方有院子的,像樊妈妈这种级别的还都是靠前宽敞的。一般不用近前伺候时,到了下钥匙的时候就会家去,只清和园一直没有女主人,而樊妈妈也习惯了事事操心,所以,家中没有特殊情况,她是不回去过夜的。
只樊妈妈刚刚进得屋,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丫头轻轻扣响了她的房门。
孟绾刚刚换上寝衣,彩儿走了进来,“山灵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她早就把面擀好了,就等着二奶奶一句话下锅呢。”
孟绾抿嘴一笑,“她就不怕我们不吃?”
“她说不怕,就算二爷与二奶奶不吃,串儿和冬梅姐姐,还有孔妈妈总是要吃的吧。”
孟绾坐在桌子前,看着满脸写着你快问我呀的八卦神情的彩儿,扑哧一乐,“说吧,再不让你说,你得憋坏了。”
彩儿嘿嘿一笑,探过头去瞧耳房,只听得见水声。
“奴婢今天拿着那罐子糖绕着府里走了大半圈,好多人都说二爷把二奶奶打了,二奶奶吵着要回娘家。还说二奶奶不懂礼数,第一天请安就故意迟了才去,还不听教导。”
“你都去什么地方了?”孟绾端起桌子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
“主子们的院子,奴婢想着轻易是进不去的,借着要给二奶奶归置大件嫁妆的由头,去园子里寻了粗使婆子。然后又以给她们加菜表示感谢为由子,去了大厨房。还有那库房也跑了两趟,还有针线房上跑了一趟。”
孟绾点点头,彩儿自来熟这一点无人能及,她可以用她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其他人打成一片,而且还不会让人反感。
“彩云呢?你没带着她?”
“带着呢,她可真厉害,那库房我跑了两趟都没记住,多亏了她,她的记性是真好使。串儿真厉害,二奶奶,您说咱们也曾在沁园呆那么久,怎么不知道彩云有这样的本事呀。”
孟绾微叹,这就叫视角不同,获得的信息也不同吧,每个人关注的点不一样。就像晚香那个时候只关注如何做姨娘,自己只关注如何能自梳,彩儿只关注如何能天天吃到好吃的。
这话一定是胡氏或者谢芬那边放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黑孟绾,让下人对这位新进门的奶奶没有好印象。成亲第一天就被丈夫打了,那么自然是不讨丈夫喜欢,这些大家族里的下人们最是看人下菜碟。不按时请安,不听教导,那传出去可就是一个女子品德的问题了。
这个胡氏用得着这么心急吗?
这边山灵刚刚把面端上来,周钰走了出来,看着孟绾亲自放着碗筷,低声道,“叫她们换水,你去洗洗吧。”
“不着急,我也饿了,吃完再去。”
周钰点点头坐下来,接过彩儿递来的筷子搅了搅面,“刚刚跟着去君悦居的那两个,串儿和......”
“冬梅。”彩儿小声地道。
“嗯,让她们也吃一口热乎的吧。”周钰挑起筷子,一口细面下肚,发出满足的叹喟声。
孟绾把切得细细的酱瓜夹了一筷子放到周钰的碗中,“王爷刚刚是冲你还是冲我?”
周钰夹起酱瓜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是冲着我娘。”
孟绾刚刚放进嘴里的细面还没咽下去,听得周钰这么一句,一时含在嘴里愣住了。
“这么多年了,只要我一提起我娘,他的先王妃,他就是这样一副样子。这也是胡氏拿捏我最简单的法子,只要她想针对我或是让王爷教训我,只消挑出我娘当年的几件事来说上几句,保证比那神丹还灵。”
孟绾慢慢把口中的面咽下,“按理婆母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再大的怨恨也不至于如此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隐情?”
“我与大姐也猜测过,但我们几个,包括樊妈妈都细细回忆过,我娘不得他欢心是真,但她也为他生了大姐和我,就象你说的,不至于。再者,我娘是极温婉的,府里的老人虽不多,但提起我娘都是极为怀念和不舍的,我们也搞不懂为何父亲就对娘厌恶成那样。”
看着周钰自嘲地一笑又埋头吃了起来,孟绾心疼的厉害,这个男孩子,不,这个男人是一点父爱都没感受到呀。
刚刚在君悦居,周易恒细心地问着周铭庄子上的事,还对周铭提出的问题给予了详细的解释。然后又关心周铮在国子监读书的事,还嘱咐胡氏把银霜炭备足了,让小厮早早去给点上。本来还想考校一下周钦的功课,只胡氏说今天是好日子,下回一起再问后,周易恒摸着小儿子的头无奈地笑了笑。
更别提周映宁敢趴在他的肩头撒娇,就是周映寒也被关心了几句,唯有周钰,一句话也没有。
按正常人家的公爹,今天是儿媳妇三天回门的日子,怎么也要问一下岳家是怎么招待的,都有谁做陪。更甚至还要关心一下儿媳妇,回门礼亲家是否满意等等。
结果这位王爷可倒好,该问的一句没问,挑刺的话张口就来。要不是周钰与他有四分相像,孟绾都要怀疑周钰是不是他亲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