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宁丹引没想到的是,这封辞呈的内容已经跟之前的辞呈大相径庭了。
其中书写的不再是游世云的艰辛难承,转而写的是九子龙楼耗费的财力物力,对国对家之害。
更是书写了宁丹引的昏庸无道,空费钱粮,还有种种利弊......
此时的游世云刚刚从嵌玉宫的门外归来,已经身在那座正在建造的第四座九子龙楼。
这座楼阁宁丹引取名作——蒲牢鸣音楼。
这才建有大半座楼,却已经能瞧出其宏伟程度不输玉极殿还另外三宫,只是不如它们奢华罢了。
皇帝的眼线此时被他安排了一部分在缮京院之内跟远道而来的木材石料的商贩洽谈,还有一部分在忙碌木材石料的清点入库。
恰好今日也是他安排发放月钱的一天。
其实这月钱早几天就应该发了,只是被他一拖再拖,这又是拖上了几天。
原本就要发的月钱,加上还欠着的月钱,恰巧是木材石料结款,钱库大开。
游世云就在这楼上站着,看着下方领月钱的百姓欢呼雀跃。
他们时不时的抬头看着游世云,仿佛以前的谩骂和不满都是误会一般,此时的游世云是高大的。
游世云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救赎,他在心里无比的满足。
数十条领钱的队伍犹如数十条奔流的江河,毫不拖沓。
那早上才刚刚堆满银子的银库,那如山的银子堆肉眼可见的消减。
游世云算准了时间,也吩咐发钱的人手脚利落些。
等皇帝知道的时候,那拖欠的月钱连同上月的月钱早已发放殆尽。
那原本如山的银子已经少了大半,那木材石料的商贩处一两银子都没有领到,还在等着结账。
宁丹引镇静的听着手底下的人来报,兰清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的声响。
这是他早年养成的习惯,为的就是不能让自己不被愤怒蒙蔽心智。
听完来报的人说的话之后,他仍是在沉思着。
一旁的兰清却是知道,现在的宁丹引已经被激怒,已经成为那点燃引信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发。
果不其然,宁丹引抬手便是一掌,直直的往前方的桌案上拍去。
这一掌蕴含的灵力无比浑厚,光看那气势就知道可以劈木裂石。
只是这一掌劈在了空处,原本在他身前的桌案被他御物移走,这一掌停下时仍在凌空,掌中灵力倾泻,将他脚下的青玉石板吹拂得没有一丝灰尘,光洁如新。
这桌子可是值不少钱的,若不是建楼养成的节俭习惯,这桌案恐怕已经成为了飞灰。
宁丹引拿起游世云早些时候呈上来的辞呈看了起来,越看越是觉得气愤,怒而说道。
“无心之失在所难免,滴水不漏岂会无心?”
“好一个游世云,好一个为国为民的游世云。”
游世云当初拖欠月钱也不过是应急之策,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否按时发月钱,怎么发月钱,宁丹引并不放在心上。
是苦官员,还是苦百姓,甚至是苦自己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这九子龙楼能不能建成的,能不能按他的计划建成。
若是游世云的作为不会影响到九子龙楼的工期,他根本就不会去管。
但此时,游世云的作为何止是影响九子龙楼的工期,这月钱一发,他撂挑子不干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刚刚宽裕的账一下子又紧了,刚刚加速的建造又要慢下来了,还少了一个能管事的人。
这让对接下来有更多筹划的宁丹引不能接受。
他在心中默算在着缮京院的账。
此时发完所有百姓的月钱之后,缮京院的账上就仅剩不足百万两银子了。
若是结完此次前来的木材石料还有一些其他的商人的账,缮京院的账上就不过三十万两了。
原本缮京院还宽裕,户部所留税银便多些,应有二百万两出头,但是算完必要的朝廷支出之后,所余也不过五六十万两。
这两加起来也不过是八九十万两,这如何能加速建造?
就算是按原先的速度和支出来算,也不过是苦苦支撑到明年的税收之时,然后再年复一年。
大喜变大悲是最要命的极致心情,此时宁丹引有些狰狞的对兰清说道。
“快将他抓起来!”
兰清从刚刚开始便不敢多言一句,唯恐将这祸事引到自己的身上。
他听到宁丹引如此说道,立刻便领命前去捉拿游世云。
此时,这件事情也是传到了钟伯平的耳中,是任象中亲自过来告知的。
“老师,游弟惹事情了。”
钟伯平尽管早半年知道这事,但是他闻言仍是心头一震。
“嗯,我知道了。”
任象中瞬间便明了,这是有阴谋的“忤逆”。
“老师,这事游弟跟你说过?”
“那你为何不阻止他啊?”
“这事说大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清理法之中,但是这始终是跟皇意背道而驰,在暗地里算得上是‘忤逆’的大罪啊!”
钟伯平叹息一声,随后说道。
“他心意已决,我拦不住,也不想拦。”
“这就不是个好差事,九子龙楼这才第四座,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早些脱离开来也好,免得被这差事磨得都不像个人样了。”
任象中也知道这个道理,事已至此,他也不在意这些了。
“如今这事必然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了,陛下也必然是震怒,帝怒难消啊。”
钟伯平一反常态,表现得极为强势,他拿出了一本折子递给了任象中。
这自然是那本求情的折子,任象中翻开一开,只是前几句是求情的话语,写着游世云年少不懂事等等的话语。
后边写得基本上就是游世云这几年建造九子龙楼的功绩,写着写着甚至都能说是给游世云邀功的折子。
最后也是指出了游世云的差事中的错误,把这拖欠百姓月钱写成了十足的错误和罪责。
游世云一次性结清月钱成为了弥补自己错误的行为。
“世云身上原本就干净,唯一不干净的就是这拖欠款项了,这事咱有理,也不怕陛下发难。”
“帝怒就帝怒吧,他发起脾气来我们还能不受着?”
“但是这明面上我们可不能太吃亏了。”
钟伯平又想了想游世云妻子受贿一事,但也只是想想,那里边的事根本就不值得他去说。
“这折子就不要直接递给陛下了,你去交给通政司吧。”
随即钟伯平又拿出了那本举荐的折子交给了任象中。
“去吧,一并递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