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宾客众多,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是陶若筠认识的。
松风书院的陈先生因为在丁忧期间,并不好参与这类事情,因此也没有去请。
徐同光乃是官场人,虽然陶若筠一直把他当作靠山,但毕竟是自己硬靠的,他本身的性子也不喜欢参与这类应酬场合,所以谢鸿卓递了帖子,徐同光回了份礼,人就不到酒楼来了。
陶若筠倒是理解的很,所以并无人在意,只是殷寄春得知此事,嚷嚷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来,她可是小半个东家呢。
陶若筠倒是做了安排,只是不在开业这一天,而是放在第二天,邀请几个女宾客到酒楼一叙。
人员不用说,还是那几个姑奶奶。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要面对的是外面的众多宾客。
一楼也罢,雅间也好,茶食酒水来往不停,谢鸿卓的声音偶尔从门外响起,都是跟着一众客人热闹寒暄。
陶若筠将下巴抵在桌上,有些无聊起来。结果没无聊一会儿,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谢鸿卓走了进来。
“阿筠,我带你去见见几位客人好不好?”
陶若筠赶忙起身跟着走出去了。
陶若筠并不是很熟悉今天的客人,谢鸿卓给她一一介绍。
什么这位是哪一年的举子,哪一位又是哪一家的门客等等,陶若筠一一行礼拜见了。
眼睛一扫,多为文人,其中几个举子有些面熟,似乎是当初更换地契时在府衙里头见过的。
“拙荆开了一间酒坊,今日烦请诸位前来品酒鉴赏,如有怠慢,多多包涵。”
那几人全都起身拱手作礼,连连哪里哪里的,其中一个声音道:
“往日听闻谢家三少奶奶的大名,今日一见才知是谬传。”
陶若筠一听,谬传?什么谬传?
细一想就明白了,脸上堆出温柔笑容来,装傻道:“深闺妇人一枚,哪里就来的大名,实不敢当。”
那人还要说什么,谢鸿卓出言打断:“等会儿吉时到了,还请诸位下楼,一同揭牌。”
众人都拱手道好,谢鸿卓这才扶着陶若筠离了这里的雅间。
“你先回雅间,等会子吉时到了,我让人来请你。”
陶若筠点点头,自己回了雅间去了。
这种场面无聊的很,即使是自己的酒楼开业,也觉得见有些人无聊的很。
想到这些,陶若筠也懒得出门,自己在雅间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花也闻闻,香炉也掀掀,直到云山过来请她,说吉时到了,要准备下楼揭匾点炮仗了。
陶若筠这才被众人簇拥着下楼去了。
正门外头已经围着好多了人,两侧用竹竿高高挑起两长串的炮仗,只等着点火了。
陶若筠跟着谢鸿卓走到外头,林元忠站在台阶上上对众人说话,隶属于陶家酒坊的百花酒楼今日开业了,往后画舫上才能见到的酒在这里也能喝了。
林元忠说完话,便说吉时到,揭匾仪式开始,请东家揭匾,接着看着陶若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陶若筠有些不大明白,谢鸿卓推了推陶若筠,在耳边悄声道:“你去揭匾。”
陶若筠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谢鸿卓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她这才往匾下走去,一根粗粗的红绳塞进手中,陶若筠用力一拉,百花酒楼几个大字便露了出来,两边炮仗齐齐点火,噼里啪啦响做一片,众人拍手叫好。
谢鸿卓率先过来拉着陶若筠往门里去了,林元忠带着林新荣还有李天纵等众人迎接宾客,一时间百花酒楼的门槛几乎踏破。
客人们想法众多。
有人觉得这女子开酒楼,还是第一次见,倒要进来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也有人觉得谢家三公子出海一趟,回来便同娘子开了酒楼,还邀请了好多贵人,不看酒楼看贵人也要进来的。万一被看上了,到时候做个清客不是也挺好的嘛。
众多宾客中,有个陶若筠许久不见的老熟人也在,那人面容有些苍老,却步伐坚定,走到陶若筠所在的雅间敲了敲门。
青荷开的门,惊道:“董先生,你回来了?”
陶若筠听见声音,视线越过青荷的肩膀往外看去,却是许久不见的董阳舒来。
“三少奶奶,好久不见。”
董阳舒进了门,拱手作礼,陶若筠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董先生?你不是出海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鸿卓总共行过两次商,每次都是董阳舒带出去的,陶若筠接触的第一个谢家人也是董阳舒,大概也只有他见过陶若筠当年的狼狈样子。
“这次走的路程短,那头商人又是早就联系好的,所以直接到港卸货再装货,然后就回来了。在我后面出去的几趟船就没有那么快了。”
陶若筠笑笑,端详着眼前人的样子,“董先生,这几年累了吧?”
董阳舒老了,在海上风吹日晒的,皮肤越发黑了,皱纹也多了起来。
“劳三少奶奶记挂,我回来听说三少奶奶的酒楼要开业了,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没想到啊......”
董阳舒话没说完,陶若筠就先笑了,招呼他坐,“是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村妇如今能成东家吧?”
“是啊,活到一把年纪了,但是少奶奶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我运气好。”
董阳舒听了也不反驳,默默的喝了口茶。
可不就是幸运么,如果当初把陶若筠从河里捞起来的不是谢鸿卓,她或许不会对他那么好,谢鸿卓也不会感恩她。
如果不是她凑巧酿了几坛子枇杷酒,谢鸿卓就不会找到云水村,甚至但凡谢鸿卓有点儿常识,都不会晕在酒坊里。
甚至是陆离要是不够恨陶若筠,硬往她家里塞男人,这场姻缘也成不了。
甚至是谢鸿山教的不够好,让谢鸿卓少些责任心,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会变。
一切都是天意吧。
她很幸运,接下了这份天意。
苟且过,也张狂过,被人教训过,也教训过别人,陶若筠坐在雅间里,听着外头的喧闹声,觉得这一生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