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别说气话。”刚刚在宋良旁边的老爷爷捋了捋长须说,“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这位应该就是衙役大哥口中的师爷吧。
诸位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儿还有其他人呢,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三娘见大家都看着她,也不好意思装透明了,说:“不怪各位大人生气,就是小女子初初听了他们的言论,也是恼恨他们不成器,诸位大人,如今这般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罢了。”
这些大人刚刚发烫的脸才缓了下来,在心中不住地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
三娘想,可不能让这些大人对民众失望了。虽然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不管,可这尽心尽力办事跟敷衍了事还是有区别的。
如今她遇上了,好歹也要帮着劝劝。
三娘思索了一番后,开口说:“也请诸位大人别放弃,那无赖的想法只能代表一小部分人的想法,其实大多数人只是因为没有主见,听之从之,随波逐流罢了。”
冷静下来的各位自然不会真的不管,他们这些当官的自然要为人们安身立命殚精竭虑。刚刚说的话,也不过是正在气头上说的气话罢了。
愚民愚民,古往今来这些人之所以被之为愚民,不正是因为人心容易被煽动吗?
若真跟他们较真,反而是自己的不是了。
众人听着三娘的侃侃而谈,都赞赏的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没想到她年纪虽小,却有着这般见识。
“那依你看,如今这种情况应当如何应对。”周县丞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知道原因就好,知道了原因,他们就能想办法解决了。
“依小女子的拙见,首先要暂停施粥,也不能一下子就停了,若是一下子就停了,民众暴起闹事反倒不好,所以需循序而渐进。其次多鼓励大家去领种子,多宣扬这种子的好处,比如产量大、收成快等,特别强调这种子是朝廷特地发下来给大家渡过难关的,给民众们希望。若是可能先停了百姓今年的税收……”
三娘话都还没说完呢,一听需要暂停税收,就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不可,若是暂停了税收,我们如何向上官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
“是呀,其实百姓交税也不是交给我们的,若是可以,我们也想不收,这样即可皆大欢喜。可是若是收不上来交税的粮食,我们也没办法跟上官交代呀。而上官也是无奈,他也得把这些税收入交与国家。”
一人说完,很快就有人接着补充:“而国家收这粮食税不也是为了大家吗?如果平时不交税,那遇上像如今这样的灾难,救济粮何来?”
众人叹了口气,理是这个理。可如今天灾人祸,人都要饿死了,还谈什么税收吗?
怎么办呢?果然她还是太年轻了,张嘴就来,不了解其中的关窍,三娘想。
其实若是这么简单,他们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何须等到现在?
如果事情办起来能像三娘说的那样简单,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这样一筹莫展了。
别当古人是傻子,他们寒窗苦读几年甚至几十年,能稳稳当当地当上官,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不是缺少办法,而是缺少办事的魄力。
县令沉吟片刻,狠了狠心,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会向上官申请暂停或减少今年的税收,就看上官批不批准了。”
余下的人听县令大人这么一说,也都松了口气,如此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其实他们都是聪明人,何需别人来想办法。这解决的方法早就在他们心中,不过是缺一个提出来的人罢了。
实行这样的想法得冒一冒险,若是上官怪罪下来,这责任可不是他们这种小吏担得起的。
如今由三娘这初生的牛犊来点破其中的关窍,倒也不错。
若是县令大人能下定决心,一心为民,他们也都会尽力配合工作,哪怕冒着头上的官帽被摘的风险,跟着县令大人走。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三娘觉得她跟大伯也是时候该告退了,人家衙门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
那边宋致跟宋良也都说了好一会话了。两人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一个说说在衙门的情况,一个聊聊家里的,确定两方一切都安好后,也就没话讲了。
宋致现在一心等着三娘说完话后启程回去。
“你个小女子脑筋转得倒是挺快的,比你哥哥强多了。”老师爷笑呵呵的捋着他的长须,赞赏地看着她。
他对宋良这个小伙子还挺满意的,办事认真,也肯下苦心去学,是个可塑之材,他也愿意花些心思去教。
如今见着他妹妹也不错,只可惜不是男儿身,不然假以时日培养得好也是个人材。
“其实诸位大人们心中早有答案,何须我来多嘴呢。”对于被赞扬,三娘倒没有表现得洋洋得意,实事求是地回答。
不过也是时候回家了,这么想着三娘对着大人行了个礼,说:“那小女就先告退了,家中叔伯还等着我们一起回乡呢!”
“去吧,待此事事了,本官再论功行赏。”县令大人颔首,许诺道。
待三娘他们走后,县令就让衙役出去张贴了张告示。告示上面如实告知了灾民们实情,着重强调了救灾粮已经不多了。
而后一天天熬出来的粥也是越来越稀,县令提前通知富户,让他们暂时不许施粥。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逼大家回去种地。
一开始灾民们的领头人还纠集起人到县衙里抗议。
而县令大人得了上官肯定的回复后,亲自出面向大家承诺,今年减少税收,只收一成税。
只收一成啊!
这下子谁还顾得上搞事情呀!不都乖乖地收拾好包袱,领了种子高高兴兴地回乡种地去了。
关键是这都是他们自愿的,没有一丝强迫的意愿在里面。
那些闹事的领头人们即使想搞事情,也没人跟随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跟三娘无关。
从县衙里出来,他们很快便跟大部队集合,村长一行人早就集合了人,正等着三娘他们呢。
一村子人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赶,每个人的眼中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