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落神情一僵。
    她甚至在霍廷骁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微妙、挑衅的神情。
    这笑，让颜落不寒而栗。
    他故意用这样亲昵的话语，来给颜落难堪。
    颜落觉得，霍廷骁很享受看到自己即将崩溃的模样。
    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一句，所谓的“道歉”对颜落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他践踏的是颜落最为敏感，也最为脆弱的尊严。
    颜落的面色比刚刚还要惨淡。
    身上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被完全抽干。
    她的呼吸都变得微弱，几乎难以让她支撑着身体，继续坐在这里。
    可对面不明就里的霍家长辈和颜落的反应天差地别。
    霍爷爷夸他会哄老婆。
    霍奶奶则说他“真的是长大了，懂得照顾老婆情绪了。”
    虞瑶更是十分满意。
    笑了笑，“这样还不错，夫妻间就是要这样互相担待，你们虽然结婚三年了，但是真正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这次举办婚礼，新婚旅行也没去成，你应该补一个蜜月给落落。”
    霍廷骁闻言，十分自然地拉过颜落的手。
    颜落犹如惊弓之鸟，本能地想要挣脱，可被霍廷骁紧紧攥住。
    他的手指强如铁钳，颜落的手骨咯咯作响。
    他凝视着颜落，眼神传递着威胁，可声音又带着无限的温柔，“妈说的是，我是应该好好抽时间，陪你度个蜜月。”
    “一个月，怎么样？”
    霍廷骁眼神蓦地转到颜落的小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深不见底。
    “顺便养养身体。””
    颜落背脊一凉，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她仿佛能感觉到。
    霍廷骁的眼睛里发射出无数把刀刃。
    每一把都精准地插在她的肚子上。
    颜落面色苍白，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霍廷骁认错态度好，有求必应。
    虞瑶也很安心。
    “落落今天是要去医院上班吗？”
    颜落强忍着泪水，低声回道，“嗯。”
    “你脸色不好，让司机送你去吧。”
    霍廷骁主动请缨，“不用了，我送她去，我顺便也要给伤口换药。”
    颜落最终在霍家长辈的殷切期盼下，和霍廷骁一同上了车。
    她觉得霍廷骁现在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对她形成巨大的压力。
    路上，颜落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廷骁低头看文件，没有抬头，只冷冷地回了一句。
    “让妈开心。”
    颜落感觉现在和霍廷骁单独存在一个空间里都会是满满的压抑。
    “我不想再骗妈了。离婚的事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既然你怀疑孩子不是你的，趁着现在妈还未发现我怀孕，我们今早分开。”
    “否则，到时候只会更加复杂。”
    霍廷骁抬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颜落，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以，你承认这孩子不姓霍了？”
    “不重要，霍廷骁。”
    颜落感觉从未有过的疲累，她体内流淌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真相具体是什么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或者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霍廷骁定定地等待着颜落的下文。
    颜落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你和杭珂尽快生一个孩子，妈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接纳杭珂的。”
    这句话一出，彻底惹恼了霍廷骁。
    他猛地将手里的文件重重摔在地上。
    颜落想，那份文件替她遭了殃。
    否则，此刻被摔在地上的人就是她了。
    “少提杭珂，”
    霍廷骁的眼神似是能喷出火来，“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了？”
    颜落的泪水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转，“我说过，我和你之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从来都不是因为任何人。”
    “不是因为杭珂，更不是因为你口中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
    “霍廷骁，我喜欢你十年，如果你爱我，就算你身边有一百个杭珂，我也绝不会退缩将你让给别人。”
    “而反过来，如果我还继续爱你，就算有一千个男人要带我走，我也一步都不会离开你身边。”
    颜落强忍着眼眶里的泪不让它落下。
    可她的心里却早已经泪如雨下。
    “我们之间没有爱，这才是我们离婚最重要的原因！”
    “你明白吗？”
    也许是颜落几乎就要崩溃，也许是她的话让霍廷骁真的听懂了，听明白了。
    霍廷骁一句话没有再说过。
    沉默一直延续到了医院停车场。
    两人一同坐上电梯。
    颜落本应该先下电梯转去心脏中心，可被霍廷骁拉住。
    他将电梯门重新关上。
    “我手上的伤，是为你伤的，你得负责。”
    颜落没有力气跟他争执，顺从地跟他上了外科楼。
    换药的医生早就准备好物品进行接待。
    霍廷骁看了一眼消毒用具，对医生说，“把东西放着你就走吧，今天我妻子会亲自帮我消毒。”
    医生看着颜落笑着点头，“霍总夫妇感情真好，霍太太是专业的医生，换药技术肯定没问题，那我就不打扰了。”
    医生开门出去。
    颜落还是一动不动。
    “之前我不计较你把我弄伤，是因为我在乎我的骨肉，我以为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霍家的孙子。”
    “可现在，我后悔了。”
    “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拦着，你那一刀也根本不会伤到你分毫对吗？”
    颜落继续沉默。
    霍廷骁自嘲一笑，“我这么傻地被你骗，手都差点废了。”
    “颜医生，是不是需要负责？”
    颜落最终叹了口气，开始操作。
    用消毒液将手消毒，戴上外科操作手套。
    拿起剪子将霍廷骁手上的纱布剪开。
    这是颜落第一次完整地看到霍廷骁的伤口。
    伤口又深又长。
    虽然外科医生的缝合技术很好，但未来不可避免地可能还是会留下疤痕。
    颜落不内疚是不可能的。
    虽然霍廷骁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伤害了她的心。
    但颜落终究不忍。
    曾经她几次为了霍廷骁不顾性命。
    如今他为了她也做到了。
    不过，两人终究还是闹成了现在这样。
    颜落忍住心里泛起的心酸，继续给伤口消毒。
    她操作很轻，又很熟练。
    不过几分钟就处理好了全部伤口。
    缠纱布的时候，霍廷骁突然拿起操作盒里的医用剪刀。
    举在两人中间欣赏。
    “你说，这剪刀有没有你那天的水果刀锋利？”
    颜落的动作一滞。
    霍廷骁继续说道：“这一剪子下去，血会留得比那天多，还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