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威，降低船速。”
    “什么！”
    突然的吩咐，听得龙威一个头两个大。
    他敢保证，这绝对是入海以来，打过最懵懂的一次海战。
    眼看马上就进入最优的炮击距离了，你却在这个时候要求降低船速。
    那不是将自己敞开了给对手轰嘛，凭对方的恐怖口径，保证没两下威远号就可以分解成碎片了。
    “快把船速降下来，听到没有？”
    一门心思操控自己本体，准备几炮将铁甲船送入大海的楚洋，此刻可没功夫去管龙威内心怎么想。
    他很着急，因为超视距探测可以清楚探测到目标，但本能却告诉楚洋，他无法精准锁定对方。
    无法精准锁定，就代表肯定命中不了。
    不用试射，也不用怀疑，楚洋绝对肯定自己无法命中，因为他是一门成精的大炮。
    威远号航行的速度，加上波涛上下前后的摇晃，让如臂指使的他，首次体会到了无法锁定目标的难受和憋闷。
    “是。”
    面对楚洋的再次命令，龙威尽管不明所以，但稍作迟疑，便立即执行，大声呼喝着降低主帆，减少蒸汽输出。
    一番紧张的忙碌，威远号的速度节节降低，船体似乎确实平稳了不少，但也代表着被敌人精准锁定的概率，急剧上升。
    “门主，你是想让威远号尽可能平稳，对吧？”
    “废话，下盘不稳，火炮根本锁定不了对方，怎么打！”
    听闻此言，龙威愈发肯定自家门主，绝对是一个妥妥的航海白痴，至少没当过水手之类，否则不会发出这种命令。
    混海时间长的人，都知道舰船想在海里保持平稳，其实并不是船速高低那么简单。
    马车在陆地上奔驰，因路面不平，如果速度越快，就越颠簸，也越难控制。
    但海里不同于陆地，浪涛也不是路面，两者一个是固体，一个是液体，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
    航行的船只，在不考虑自身设计缺陷的前提下，被浪涛翻涌一般会形成多达六种晃动情况，也称死亡六摇摆，而不是简单的颠簸。
    其一，船只如被弹簧牵引，垂直做上下运动，这被称为垂荡。
    其二，船只随着海流前后移动，实则就是打漂，又被称为纵荡。
    其三，船只随着海流左右移动，本质上也是打漂，这被称为横荡。
    接下来，因为船只本身都比较大，也比较长，所以除了以上的三荡之外，舰船本身就算固定在原地，也会随着浪涛摇摆。
    顺着中轴线左右摇，这叫横摇；
    跟荡秋千很像，这时候船只不是打漂，而是打摆子。
    如果是顺着重心上下摇，那叫纵摇；
    跟人不断点头，又不断抬头，很像，越摇幅度越大，如同发癫。
    最后一种则是顺着重心左右摇，这叫艏摇；
    跟人不断左右摇头很像，就好比一根长木棍，按住中间左右晃的模样。
    一般来说，这六种晃荡，不可能单一发生，只会多种结合，三两一起，所以不晕车的人，在船上也能吐到他妈妈都不认得。
    而想要船只保持平稳，自然唯有尽可能降低这六种晃荡。
    “门主，威远号必须保持一定的船速，否则船只会愈发摇晃。”
    “还有这回事？”
    “是的，因为波涛无时无刻不在上下前后左右涌动，一旦威远号的速度彻底停止，只会被浪涛冲击得愈发摇摆，根本谈不上平稳。”
    “好吧，你来指挥，本门主只要船只尽可能平稳就行；是了，先控制好威远号，暂时别管冲锋号。”
    “好嘞！”
    见楚洋终于交出威远号的指挥大权，龙威顿时欣喜若狂，他不怕主子傻，就怕主子又傻又蠢，还自以为是。
    “轰！”
    就在龙威在努力稳定威远号时，一发重炮再次砸落。
    这次距离船体，仅不足五十米，暴起的骇浪，都已经扑到威远号上了。
    “呸！”
    楚洋晃了下自己的炮膛，炮心已然热火如熔岩。
    如果不是在海里，他实在不适应这种前后左右上下都感觉在晃的拉扯，早几轮集火将对方轰成渣渣了，哪里还会被人喷了一身，简直是耻辱啊。
    “乃乃的，先让你们嚣张几秒！”
    ...
    ...
    “騲！还差这么远。”
    定海号上，杜其玉更是一脸愤恨，甚至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急躁感塞满心头，如果不是自己位高权重，他都想亲自去操控主炮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没能打中，连海盗船的边都摸不到？？”
    “回...回将军，海盗船突然减速、横移。”
    “滚蛋，对方减速不减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们瞄得不够精准；去，命令马上校准炮击数据，本将军不想再看见空放。”
    “是。”
    拾起胸前的望远镜，杜其玉再次观看着远方。
    当发现明显航速出现变化的威远号，脸角一阵抽搐。
    他猜不透对方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一开始急匆匆往自己这边冲，现在却又突然减速并有了横行迂回的迹象。
    但这些都不重要，在杜其玉的眼里，对面三艘完全没有阵型可言的海盗船，已然是地府的客人，拜帖都下了的那种。
    不管接下来的一炮能不能顺利命中对方，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己方的五艘战船，已经对海盗船形成了死亡包围。
    面对这种死亡包围，别说弱小的海盗船了，就算是那些强悍的蛮夷铁甲舰，不全速逃窜也唯有饮恨在此的下场。
    望远镜收回，俯身看向甲板上忙碌的炮手，杜其玉的心，急得很，差点都要焦了。
    但是，他又只能将这种焦虑死死按住，因为其很清楚，重炮什么都好，就是难伺候。
    复位慢，装填慢，移动慢，甚至连清理炮膛，都比小口径炮，麻烦很多。
    定海号上的这门克虏伯重炮，口径210毫米，倍径35，炮重达到12吨多。
    可以发射普通爆破弹，穿甲爆破弹等系列炮弹，理论射速为一分钟一发，但实际射速，往往2分钟都不一定能开一炮。
    还好，威力确实够猛。
    弹头重量140公斤，射程却能接近9千米，只要一发，定叫那艘海盗船瞬间变成破木板，散落满整个东临海。
    “呜呜呜！！轰！”
    就在杜其玉一边回想自己这门重炮的系列参数，一边想象被一炮干碎的海盗船，呜呜声突然袭来。
    没等他有所反应，沉闷的巨响已然在耳畔响起。
    紧接着，定海号仿佛被巨浪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似的，剧烈摇晃起来。
    这一幕，吓得杜其玉脸色发白，嘴唇发青。
    不用去观察和询问，他也知道刚刚的敌方重炮，距离定海号绝不到二十米。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再偏那么一丢丢，定海号就挨了。
    至于他自己，会不会变成渣渣不肯定，但想完好无损，怕是难了。
    “混蛋，这帮该死的海盗，怎会拥有这等威力的重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