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号是一个大监室,并列着两排大通炕,一排能睡十多人,两排就是三十多人。有一个学校班级那么多,像这么大的一个监室,一定要有一个室长来管理的,通常也叫老大。以前有一个伟人提出过香港和澳门的管理机制,叫港人治港,澳人治澳,一下子就稳定了港人和澳人的心理;监狱也是这样,单靠那些狱警很难管理好犯人,也采取犯人治监的策略,每一个监室,设立一名室长,替狱警负责。
监室的北面有一个铁门,犯人进出,饭菜的送进都是从北门进来。
南面也有一个门,出去这个门,外面是一间房子那么大的一片空地,角落里有一个便池,碰巧两人都内急的时候,只能有一个忍着,等一个人完了,另一个再上,老大除外。周围都有钢筋扎着,类似于养鸡圈防止鸡跑的铁丝网,犯人可以在这里面晒晒太阳,集体活动的时候,全都蹲在钢筋编成的护栏里,听听训话和最新的监狱精神。时代在进步了,二十九号监室里也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挂在房顶的横梁上,用一条钢筋垂下来,每晚的七点,可以收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每逢重大节日或者活动,也可以收看电视节目。当然,和一号二号没有办法比,一号二号监室全是彩电。
李天龙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他。等狱警走远了,就有人上来围住他,问他:“因为什么进来的?”
李天龙不假思索的回答:“打架!”
有人就接着问:“把人打死了!”
李天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实话,他应该说把人打死了,自己是一个死刑犯,这样,他就在监狱里日子会好过一点,大小横竖是个死,就不会有人欺负他了,李天龙第一次进这个地方,没有经验,就老实回答:“没有,打伤了。”
问的人才松口气。
李天龙被安排到靠北墙的那个位置,中间有一伙人正在谈论着话语,时不时的大笑出口,一听就知道,是在谈论女人。男监室里永远的话题,谈论最多的是女人。
李天龙躺到自己的铺上,身边有一个老头,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老犯人,他双手枕在脑袋后,倚在墙上养神。
一晃到了晚上,晚饭是每人一个馒头,一碗稀稀的玉米粥,一块咸菜。不能让犯人吃的太饱,第一太饱了,人就容易大脑思想活跃,不利于犯人的管理,第二,饱暖思欲,吃的太饱了,人就容易想三想四的,也不利于男犯人的管理。
秦山监狱设施还比较老化,大通铺,黑白电视机,监室内没有卫生间,大便就在南面的钢筋笼子里有一个简易的大便池,每天都有专职的犯人,向外掏粪,就是这样的工作,也不是一般人都能干的,那也是表现好的犯人,因为,掏粪的过程,也是一个比较自由的过程,可以在监狱里走一走放放风。”监狱已经多次向上级打报告,争取资金建设高标准的监狱牢房,但迟迟没有被批准,绿岛市分管司法监狱的一个副市长说:“现在我市的财政资金缺口还很大,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比如民生,教育,市政的基础建设,农村住房的改善,这些地方都需要政府投资,我们好人还没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大部分人民群众还处在艰苦的奋斗时期,生活质量都有待改善,却让我们政府拿出资金建设改善监狱罪犯的生活环境,建设高标准监室,我不同意,如果把监室都建成像宾馆的套房,那谁不想犯罪啊?监室配彩电,配卫生间,太优待他们了吧。”由于这个副市长的干预,秦山监狱的改造迟迟没有被落实。”
李天龙出来后,给秦山监狱捐助了一大笔钱,用来改善犯人的居住环境,这当然是后话,我们这里暂且不提。
就是这样的饭菜,大家吃的都很香,李天龙是第一次进来,还不习惯,肚子里的油水还没有消化干净。”他见身边的老头吃完了,就把自己的这一份让给了老头说:“我刚来,还不饿,你吃吧!”
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没有客气,接过来李天龙的这一份,就吃了进去。
中间的有一个犯人就看到了,他鼻子哼了一声,显然,他是这个监室的老大,李天龙把饭没有让给老大吃,老大心里很不高兴。
大家吃完饭,中间的那个犯人就把李天龙喊过来,说:“那个新来的,过来。”
旁边就有人跟着附和,喊道:“喊你呢,新来的,快点过来。见见我们的老大!”
李天龙就走到了老大的面前。老大问道:“叫什么啊?”
李天龙说:“李天龙”
老大旁边的一个瘦子,小眼睛,小鼻子,就介绍说:“这是我们这个监室的室长,叫黄赛金,以后你就叫金哥。”
金哥半躺着身体,斜着眼,对李天龙说:“知道监狱的规矩吗?刚来的这一星期,你每个晚上都要值班,狱警查房的时候,你要负责报告情况。”
金哥旁边的另一个喽啰,身材比较胖一点,能在监狱里还有他这样的身材,委实难得。大胖子领着李天龙走到北门边,边上贴着一个表,所有监室的犯人都要轮流值班,每晚上,都有一个人不许躺着睡觉,要坐着到天明,狱警查房的时候,会隔着门问一句:“有事吗?”值班的就得回答一句:“平安。”这也是犯人治监的一部分。
胖子说:“监狱的规矩,每一个新来的人,必须先值一个星期的夜班,如果这期间又来新人了,你就让他接过去,这个期间没有来,你再连续值一个星期,就再轮。”明白吗?”
李天龙刚来,只能回答说:“明白。”
李天龙回答完,就要回到自己的铺上去,谁知,这个时候,小鼻子喊住他,骂道:“他娘的,不懂规矩啊,我们的金哥还没有发话呢,你就敢回去啊,过来!我们的话还没有完呢!”
李天龙又被金哥叫回来。
胖子说:“还是老规矩,新人来了,大家在一起乐一乐。”你开过飞机吗?”
李天龙老实回答:“没有开过。”心想,他们问这个有啥用啊,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就实话实说。
令李天龙想不到的是,胖子过来就打了他一个耳光,说:“你怎么这么笨!”怎么不会开飞机啊?”
李天龙明白了,他们这是故意找茬,在找他的麻烦呢,但是他经历了范浩南的事,他不想在监狱里在招惹是非,退一步海阔天空。能忍就忍吧,他就说道:“我进来前是一个剃头的,我真的不会开飞机!”
相信李天龙说的是实话,别说开飞机了,压根就还没有坐过真的飞机。
小鼻子就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好像是替李天龙说话,说:“也是,他一个剃头的怎么会开飞机呢,那是真不会开,就别难为他了。”小鼻子转口问道:“会不会开摩托车啊?”
李天龙老实的说:“会开。”
他们说:“那就开吧。”
李天龙诧异的看了一下四周,也没有什么摩托车啊,叫他怎么开啊?再说,在监狱的监室里,开什么摩托车啊!
金哥他们有**个人,凑到一起,其中一个人过来就给了李天龙又一个嘴巴,响声很脆,吼道:“你他还想开真摩托车啊,怎么?想跑啊?”
胖子说:“你就在这儿给我们比划比划你是怎么样开摩托车的,比划的像了,金哥高兴了,你就没有事了。”
李天龙的心一沉,就是因为,在范浩南的刑警队里,就是不愿意学小燕子飞,才会大打出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进了监狱,他们又玩这一套,又在侮辱他的人格。李天龙很伤心,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错了,怎么就逃脱不出被人玩弄的结局呢,有心再反抗,可是,这是在监狱里,自己刚进来,就和狱友打架,这对他以后监狱生涯,就更加的不利。
李天龙一咬牙,算了吧!
忍字头上一把刀,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不能再冲动了。
李天龙嘴里就学着摩托车的响声。“唔!唔!唔!”
金哥的有一个手下,手里拿着一把尾部被磨的特尖的牙刷杆,像竹刀,一下子就扎到李天龙的身上,疼的李天龙“哎吆”一声。金哥就骂他:“你他!你这摩托车还没有发动就走啊!”
李天龙无奈,就又做出用脚蹬摩托车发动机的动作,然后骑马蹲裆式,拿捏出开摩托车的样式,嘴里学着摩托车的响声。
小鼻子过来踹了他一脚,提醒他说:“你还没有拧钥匙呢,这摩托车就开着了,怎么?这摩托车是偷的啊?”
李天龙又重来了一遍,先拧开摩托车的钥匙。
开着开着,过来人又踢了他一脚说:“你想撞死人啊!”也不鸣笛?”
李天龙马上嘴里就学摩托车的鸣镝声,不然还得挨揍。
又开了一会,李天龙已经站的很累了,此时李天龙的动作已经惹的满监室的人在大笑,精神空前愉悦起来,只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还是胳膊枕在脑袋后面,没有笑,还是闭着眼在养神,对周围的一切,闻所未闻。
金哥的人这时又有人问李天龙:“开到太原了吗?”
李天龙回答说:“还没呢。”
过来人就是一个耳光,骂到:“你怎么开这么慢!开摩托车的技术这么差,真是欠揍!”
又开了一会,有人问他:“到晋中市了吗?”
李天龙回答说:“到晋中市了。”
有人过来就是一脚揣在他的身上,骂到:“谁让你开怎么快,出了车祸怎么办!”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李天龙的眉头一皱。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为。当爱不下去之时,就不必在爱;当忍不下去之时,就不必在忍。
李天龙看着得意洋洋的金哥。
拳头又攥紧了。